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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悄然而至，早晚的风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切的凉意，吹散了盛夏最后的黏腻。院子里的葡萄叶边缘泛起了些许焦黄，菜畦也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几株晚熟的番茄还倔强地挂着零星的红色。 林晚近来却觉得身上有些懒洋洋的，总也睡不够似的。这日清晨，韩峥起身的动静比往常更轻，她却还是醒了过来，只是赖在床上不想动。听着他在外间洗漱、准备早饭的细微声响，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包裹着她。 直到韩峥准备出门，进来拿文件，见她依旧拥被躺着，眼神迷蒙，不由走近，大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舒服脸色有点白。”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林晚蹭了蹭，懒懒地道：“没有，就是有点乏，不想起。” 韩峥眉头微蹙，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确实除了有些倦意，倒也不像生病。“那再睡会儿，早饭在锅里温着。” 他走后，林晚又迷迷糊糊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才真正醒来。起身时，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她扶住床沿缓了缓，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最近似乎格外容易疲倦，而且最近这一两个月和韩峥闹腾的多……她算了算日子，月事似乎也迟了几天了。 这个念头一起，心口便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怦怦跳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期待与惶恐的情绪悄然蔓延。 中午没什么胃口，她只就着酱菜喝了小半碗粥。 看着灶台上韩峥买回来的那条鲜鱼，原本是她爱吃的，此刻却莫名觉得腥气隐隐，胃里有些翻腾。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只当是天气转换，身体一时不适。 下午，她强打着精神坐在葡萄架下，想继续那份林业管理的翻译稿，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厨房角落里那个静静发酵的葡萄酒罐，思绪也随之飘远。如果……如果真的有了孩子…… “小林！在家吗”李姐的大嗓门在院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晚起身迎出去。李姐端着一碗刚蒸好的枣糕进来，热气腾腾，枣香扑鼻。 “快尝尝，刚出锅的，甜着呢！”李姐热情地递过来。 那浓郁的枣香钻进鼻腔，林晚却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她强忍着不适，接过碗，勉强笑道：“谢谢李姐，我……我一会儿吃。” 李姐是何等眼尖的人，立刻察觉出她的异样，再仔细一看她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和惊喜：“小林，你……你这个月……身上来了没” 林晚的脸颊倏地飞起两朵红云，眼神有些闪烁，轻轻摇了摇头。 李姐一拍大腿，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声音却压得更低：“哎哟！我的傻妹子！这还翻译什么稿子啊！快回屋歇着去！十有八九是有了！你这脸色，这反应，跟我当初怀我们家老大时一模一样！” 李姐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响。虽然自己也有所猜测，但被旁人这样直白地点破，林晚的心跳得更快了，手下意识地又抚上了小腹。 “我……我也不确定……”她声音微颤。 “错不了！”李姐一副过来人的笃定模样，扶着她往屋里走，“听姐的，赶紧躺下歇着！等韩团长回来，让他带你去卫生所瞧瞧！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被李姐按在床上躺着，林晚望着天花板，心潮起伏。孩子……她和韩峥的孩子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塌陷下去，涌上一股奇异的暖流，冲淡了最初的些许不安。她想起韩峥平日里虽沉默，却对她细致入微的照顾，想起他偶尔看向别人家孩子时，那转瞬即逝的、不易察觉的柔和目光。 傍晚韩峥回来，一进院就感觉气氛不同。 林晚没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碌，屋里静悄悄的。他快步走进卧室，见她竟躺在床上，脸色似乎比早上更白了些，心里一紧。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林晚握住他的手，拉下来，贴在自己微凉的脸颊上，抬眼看着他，眼眸里水光潋滟，带着一丝紧张和巨大的希冀，轻声说：“韩峥……李姐说，我……我可能……是有了。” 韩峥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仿佛一时没能理解她话中的含义。几秒钟后，那双总是沉稳锐利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种极其明亮、极其复杂的光彩，像是震惊，又像是巨大的喜悦，还夹杂着一点点的无措。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异常沙哑： “……真的” “还不确定，”林晚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垂下眼睫，“李姐说，让……让你带我去卫生所看看。” 韩峥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旁边的凳子。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重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拥住，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我们现在就去。”他的声音埋在她颈窝，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暮色四合，韩峥用军大衣将林晚裹得严严实实，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出了门，朝着部队卫生所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又快又稳，手臂牢牢地圈着她，为她挡去了傍晚所有的凉风。 林晚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里那比自己还要急促几分的心跳，之前所有的忐忑忽然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