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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万两银票的凭空出现，如同一剂强心针，让苏文清原本因局势复杂而略显沉重的心情，瞬间变得底气十足。他连夜与林氏商议，将这笔“天降横财”的来历含糊地解释为“陛下密旨特拨的专项经费”（毕竟瓜瓜的能力太过惊世骇俗，越少人知道越好），林氏虽觉诧异，但见丈夫神色笃定，且银票真实无误，便也按下疑虑，转而欣喜于困境得解。 有了这笔巨款，许多原本受限于财力而无法展开的计划，立刻被提上日程。 次日清晨，苏文清便以宰相巡视、体恤地方的名义，由赵虎带着一队瓜卫，抬着几口沉甸甸的箱子，前往临江镇巡检司。箱子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银锭（苏文清用部分银票在镇上信誉最好的钱庄兑换的）和一批崭新的兵甲、弓弩。 王巡检和他手下那几十个面黄肌瘦、装备破旧的兵丁，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呼吸急促。 苏文清当场宣布：所有巡检司兵丁，本月饷银双倍发放！并根据平日表现，额外发放一笔“勤勉奖金”！同时，更换老旧兵器，配发部分新式弓弩和皮甲！ 消息传开，整个巡检司沸腾了！兵丁们欢呼雀跃，对苏文清感恩戴德，几乎要立长生牌位。王巡检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表态，愿为苏相效死力，确保临江镇安稳，绝不让任何宵小惊扰大人！ 金钱开道，效果立竿见影。临江镇这颗原本可能松动的“钉子”，瞬间被苏文清用银子牢牢钉死，成了後方一个相对稳固的支点。 处理完巡检司的事情，苏文清回到别院，立刻开始筹划下一步。他深知，仅靠临江镇还不够，必须有一个更为宏观和系统的计划，来整合资源，推动整个岭南的开发，尤其是为银矿的开采和运输铺平道路。而这个计划的核心参与者，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人不可或缺——他的夫人，林氏。 林氏出身商贾世家，自幼耳濡目染，对经营之道极有天赋，之前在京中打理嫁妆铺子就颇有声色，来岭南後虽环境艰苦，但她并未放弃商业嗅觉，胭脂铺的筹备一直在暗中进行。苏文清深知夫人的才能，这“岭南开发”的经济命脉，正需要她来执掌。 於是，在这天下午，停泊在临江镇码头、那艘最大的、属於苏文清座船的宽敞船舱内，一场关系到岭南未来格局的“岭南开发大会”，悄然召开。 与会者只有三人：苏文清、林氏，以及被“邀请”列席的慕容夜。 慕容夜对於自己被邀请参与这种明显属於苏家核心机密的会议，感到十分意外。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个被严密监视的“人质”和“看客”。苏文清此举，是试探是拉拢还是别有深意 他怀着戒备与好奇的心情，走进了略显闷热却布置严谨的船舱。舱内中央摆放着一个简易的沙盘，粗略勾勒出从广信到临江镇，再到云雾山、落星谷一带的山川河流、主要城镇和已知的俚人部落分布。沙盘旁还挂着一幅稍详细些的岭南舆图。 “慕容公子，请坐。”苏文清指了指沙盘旁的一个座位，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氏对慕容夜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便落在了沙盘和舆图上，眼神专注而锐利，与平日的温婉判若两人。 “今日请公子前来，并非以敌国质子之身份，”苏文清开门见山，声音沉稳，“而是将公子视为……一个潜在的合作者，或者说，一个对岭南未来有兴趣的见证人。” 慕容夜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苏相此言，晚辈愚钝，还请明示。” 苏文清手指点在沙盘上的“落星谷”位置：“明人不说暗话，此地，据勘探，蕴藏着极丰富的银矿。朝廷志在必得。然而，开采银矿，并非简单的挖山取石。需要稳定的後方，畅通的道路，足够的劳力，以及能与俚人部落和平共处、甚至互利互惠的模式。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关乎整个岭南的开发与治理。” 他目光扫过慕容夜，继续道：“岭南若得以开发，商路畅通，物阜民丰，对大胤是幸事。而一个稳定、繁荣的岭南，对於与大胤接壤的北燕（慕容夜的母国）而言，是威胁，也未尝不是机遇。边境贸易的利润，想必公子心中有数。” 慕容夜沉默不语，心中却在飞速盘算。苏文清这是在画饼，也是在展示肌肉。他明确告诉自己银矿的存在，既是坦诚，也是一种自信——不怕你知道，因为你无力阻止。同时，用边境贸易的利益来诱惑自己，是想让自己安分守己，甚至配合他们的行动 “苏相宏图，晚辈佩服。”慕容夜斟酌着词句，“只是，晚辈如今身为质子，自身难保，恐怕难以为苏相的大业提供什麽助力。” “公子过谦了。”林氏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公子之才，绝非池中之物。即便身在异国，亦能周旋自保，甚至……广结人脉。”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慕容夜一眼，显然知晓他暗中与某些势力有所接触，只是并未点破。“我们不需要公子做什麽危及自身或北燕的事情。只希望公子能以客观的视角，为这岭南开发，提供一些……参考意见。毕竟，公子见多识广，对北地、西域乃至海外番邦的物产、商路，应有所了解。” 这是在利用他的知识和见识慕容夜明白了。苏文清夫妇，一个从政治军事层面把控大局，一个从商业经济角度规划细节，现在是想把他这个“异国智者”也拉进来，查漏补缺，或者提供一些他们可能忽略的视角。 这是一种变相的尊重，也是一种更为高明的控制。让他参与进来，了解核心计划，无形中便与苏家绑定得更深，想要脱身或者破坏，代价更大。 “夫人谬赞。”慕容夜微微欠身，心中权衡利弊。参与进去，风险极大，但或许能获得更多信息，甚至在某些方面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拒绝他看了看舱外隐约可见的瓜卫身影，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 “既蒙苏相与夫人看重，晚辈便斗胆，姑妄言之。”慕容夜最终选择了顺势而为。 会议正式开始。 苏文清首先定下基调：“岭南开发，当以‘稳’字当头，‘利’字贯穿。稳住俚人，稳住地方，方能谈开发。而欲要其稳，必先予其利。银矿是核心，但不能只盯着银矿。需以点带面，全面铺开。” 林氏接过话头，手指在舆图上划过：“老爷所言极是。妾身以为，可从以下几方面着手： 其一，筑路。当务之急，是修通从广信到临江镇，再从临江镇通往云雾山方向的官道。道路畅通，物资人员方能快速调动，商旅方能汇聚。这需要大量人力，可招募流民、本地贫民，以工代赈，既能完成工程，也能安抚地方。 其二，通商。在临江镇、广信乃至未来在俚人地界边缘，设立大型墟市。不仅提供汉人所需的盐铁布匹，更要大量收购俚人的山货、药材、皮毛等特产，价格务必公道，让俚人切实感受到与我们交易的好处。同时，妾身的胭脂铺、以及未来可能开设的其他店铺，也可藉此网络铺开。 其三，兴农。岭南气候湿热，可引进或推广种植一些高产作物，或是价值较高的经济作物，如甘蔗、茶叶、柑橘等。这既能保障本地粮食供应，也能为商业提供货源。 其四，工坊。围绕银矿，未来必然需要配套的冶炼工坊。同时，也可以利用本地资源，建立木材加工、制茶、缫丝等工坊，吸引俚人来做工，学习技术，加深联系。” 林氏条理清晰，思路明确，听得苏文清连连点头，连慕容夜也暗自惊讶於这位宰相夫人的商业头脑和战略眼光。 “夫人规划，甚为周全。”苏文清赞道，“筑路、通商、兴农、工坊，四管齐下，可逐步将岭南从蛮荒之地，变为富庶之区。银矿的开采，也才能有一个稳固的基础。”他转向慕容夜：“慕容公子，以为如何可有补充” 慕容夜沉吟片刻，开口道：“苏相与夫人高瞻远瞩，晚辈钦佩。关於通商一事，晚辈略有浅见。与俚人交易，除了实物，或可引入一些……他们无法自制，却又极具吸引力的‘奢侈品’。” 他指了指沙盘：“据晚辈所知，西域乃至更西之地，有些琉璃器皿、精巧钟表、异域香料乃至一些特殊的宝石，在草原部落和山野民族中极受追捧，往往能换取巨额财富。若能开辟渠道，引入这些货物，用於与俚人上层交易，或能更快打开局面，甚至换取他们对开矿的默许。此外，海上贸易亦潜力巨大，岭南濒海，若能建造海船，与南洋诸国贸易，其利润恐怕不亚於银矿。” 慕容夜的话，为林氏的“通商”计划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更广阔的想象空间。引入海外奇珍，开辟海上商路，这确实是快速积累财富、增强吸引力的捷径。 苏文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深深看了慕容夜一眼。此子果然不凡，眼界开阔，心思灵活。他提出的建议，虽然实施起来难度不小，但价值巨大。 “公子所言，极有见地！”林氏更是双眼发亮，如同发现了新的宝藏，“琉璃、钟表、香料……这些东西，对俚人首领的吸引力，恐怕远超丝绸瓷器！海上贸易……妾身之前确有考虑，只是苦於无门路。公子既然提及，想必有所了解” 慕容夜谦逊道：“晚辈也只是略知皮毛，认识几位常往来西域和海上的番商。若夫人有意，或可尝试联络。” 船舱内的气氛，从最初的试探与戒备，逐渐转变为一种针对具体事务的热烈讨论。三人围绕着沙盘和舆图，就筑路的具体路线、墟市的选址与管理、引进作物的种类、工坊的设置、海外珍奇的采购渠道、海船的建造可能性等细节，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苏文清负责把握政治方向和资源调配，林氏负责商业运营和利润核算，慕容夜则凭藉其广博的见闻，时常提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点子，或在某些细节上给出关键提醒。 一场原本可能充满刀光剑影的质子与权臣的会面，竟变成了一场高效务实的经济发展研讨会。若是让外界得知，恐怕要惊掉无数下巴。 直到夕阳西下，舱内光线暗淡下来，三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次“岭南开发大会”。 “今日所议，纲领已定。”苏文清总结道，“细节之处，还需逐步完善落实。夫人，通商与工坊之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资金方面，无需担忧。”他看了一眼那装满银票的箱子方向。 “老爷放心，妾身必当尽力。”林氏信心满满。 “慕容公子，”苏文清又看向慕容夜，“今日多谢公子坦诚相告。日後若有需公子协助之处，还望不吝赐教。” 慕容夜起身，郑重行礼：“苏相客气。能参与此等盛事，是晚辈的荣幸。”他顿了顿，补充道，“岭南若能因此繁荣，边境若能因此安宁，於两国百姓，皆是福祉。” 这句话，带上了几分真诚。参与规划一个地区的未来，这种创造性的体验，对他这个长期处於压抑和算计中的质子来说，是一种新奇而充满吸引力的感受。 离开船舱时，慕容夜回头望了一眼那简陋却承载着宏大计划的沙盘，心中复杂难言。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混乱中寻求生机，而现在，苏文清却给了他另一条路——参与建设，在秩序中寻找位置。这条路同样荆棘密布，但似乎……更有尊严，也更有挑战性。 苏文清看着慕容夜离去的背影，对林氏低声道：“此子可用，但需严防。其才甚高，其心难测。” 林氏点头：“妾身明白。不过，若能以利导之，以势压之，或许真能成为一大助力。”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对岭南的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资金充足，规划明晰，人才也算初步整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就是苏明远在俚人那边的突破，以及苏擎苍对落星谷周边的彻底掌控。 而这一切顺利的开端，都源於那凭空而来的二十五万两银子，源於京城那个只负责摆烂吃奶的小女儿。 苏瓜瓜此刻正在吃瓜殿的摇篮里，睡得口水横流，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奶瓶，正在咕咚咕咚地喝着整个御厨房都供应不完的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一次偷懒打滚换来的“摆烂值”，已经在千里之外的岭南，掀起了一场怎样轰轰烈烈的开发大潮。 摆烂值，不仅能换钱，似乎还能间接推动地区gdp的增长。这套逻辑，在她这里，依然简单纯粹，且效果拔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