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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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嫂子，燕秋！” 堂屋沉默蔓延间，院子外有人声由远而近，很快有人从暗处走进院子里的光影。 “他八婶”龙佩珍娘俩对视一眼，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小苗儿捡起落地的纸飞机，顺势往进屋的人瞧。 又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 花白头发在脑后盘成髻，发鬓有些散乱，皮肤很黑，长得比她阿婆高壮，但是眼睛没有她阿婆有神采。 小苗儿不自觉间，已经在心里自动把龙佩珍划归为“她阿婆”。 至于外人，她看一眼就不好奇了，继续低头玩自己的纸飞机，这东西是怎么折的 许八婶进门后视线先落在屋里唯一的小娃娃身上，因为大哭过一场，说话还带着鼻音。 “三姑那老太婆说娃儿没有鞋子穿，我家里正好有，家崽子们以前穿的凉鞋，我洗干净了放箱子里一直没扔，给娃儿先将就穿着。” 吸吸鼻子，许八婶在小苗儿面前蹲下，把她脚上过大的塑料拖鞋换了，把带来的鞋子换上。 觉得娃儿小脚丫可爱，穿上鞋子之前，她还特地握在手里把了把，“这软乎乎的小脚丫哩……得好好穿鞋才成，要不然，以后就跟婶婆一样变大脚板了，可不好看。” 说完她轻挠了下娃儿下巴软肉，又指指自己趿着拖鞋的脚。 那脚得有小苗儿两个脸盘子那么大。 小苗儿，“……”这是真大脚板，权威得能一脚踹死一头变异兽。 旁边，龙佩珍被逗乐又不敢笑，提了张小凳子给许八婶，“原本我也打算明天去你家要两双鞋，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来，坐会。” 许八婶撑膝站起，摆摆手，“不坐了，家还有猪菜要砍，我先回了。” 说完也不多话，转身出门，慢慢从光里走进暗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等她离开了，堂屋响起轻轻叹息声。 小苗儿低头看自己的脚，穿着红色印花尼龙袜，套着蓝色塑料凉鞋。 并不好看。 她蜷了蜷脚丫子，歪头，可是，好暖和呀。 冷不丁的，小身板被揽进一个温暖怀抱，小苗儿仰头就看到了阿婆带笑的脸。 龙佩珍托起她的小脚脚，在半空晃两晃，“瞧，咱小苗儿有袜子穿，也有鞋子穿了。东西虽然是旧的，可长辈的心意是满的。咱这地方，娃儿接各家送的穿戴，还有接福的意思哩。” 小苗儿抖着脚脚，窝在老妇人怀里开心的笑，笑声清脆飞扬。 阿婆的话她不大听得懂，但是她又一次确定，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 她决定不走啦。 谁来抢她都不走。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地盘。 她的地盘，她当然要照顾的，嘻嘻嘻。 夜深了，农户家的灯光熄灭，农家人像往常一样入眠。 半夜，停了的雨又开始下起来。 只是这次与别次不同。 没人看见在雨幕里，有绿色薄雾从许家屋子升腾而起，缓缓将整个院落包裹。 有雾气被安睡的人吸入鼻腔，也有雾气被气流拉扯，零星散落邻家。 及后，以许家院子为中心，被稀释的雾气又流转整个村庄，滚动到村庄四周，隐没入被雨水浸泡的土地里。 …… 早上，龙佩珍是被老伴拍醒的。 至于老头子，则是一晚好眠，早上被尿憋醒的……急需尿壶。 两老整理好后，面面相觑了好半晌，仍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许耀林，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 自从患病后，他就睡得越来越艰难，晚上总要醒来好几次，咳痰、排尿，或者痛醒。 可是昨天晚上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不知道，睁开眼睛看到透窗的天光，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安睡了一整夜。 龙佩珍一会站起来走两步，一会坐回床沿，一会又站起来走两步，末了盯着老头子，“你昨晚是不是难受了不喊我自个忍着了” 许耀林发誓，“这次真没有，我睁眼就天亮了，嘿，我竟然一觉睡到天亮了……这一晚上好像也没堵痰我昨晚睡着有没有咳嗽” 龙佩珍盯着老头不说话。 问她 她哪知道来 昨晚她睡死了，半点动静没听到。 老头子生病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睡得这么沉，好像几年的疲惫因为一夜好眠，消散了大半，睡醒后浑身说不出的松快有精神。 两人对此实在想不出所以然后，最后文化人许老头子定案，“有句话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开朗，睡得就香。” 龙佩珍眼里光亮有一瞬寂灭，开窗看了眼外头，雨已经停了，“停雨了，吃过早饭我去一趟镇上，找派出所问问，看有没有哪家走丢了娃的。” 说完她没有回头看老头子，提起尿壶走出房门。 这个家沉浸在灰暗里太久了，小苗儿的到来，给家里带来了一抹亮眼的阳光。 她私心无比的想要留下小苗儿，哪怕多陪伴他们两天，让这个家盈荡的笑声再多两天。 可是丢了娃的父母，心会有多疼多绝望，她尝过。 又怎么能因为私心，让别人去体会这样的痛。 …… 小苗儿也一夜好眠。 甚至还做了个美梦，最后美得把自己笑醒。 她梦到了更小的自己，很矮很瘦，跟她现在胖嘟嘟的样子完全不同。 梦里有老大嗓门的骂声，吓得她迈起小短腿，跌跌撞撞跑进灶房，钻进熄了火的土灶里。 然后有温柔的熟悉的声音传来，唤她“小苗儿，小苗儿别怕，快出来，是妈妈，妈妈回来了”。 她手脚并用爬出土灶，蹭了一身的灶灰，扑进朝她展开双臂的女人怀里。 “妈妈，妈妈！” 妈妈回来啦！ 小小苗儿开心得咯咯笑，抬起头，女人的面容在她眼里变得清晰。 是漂亮阿姨呀！ 妈妈长得跟漂亮阿姨一样耶！ 许燕秋做好早饭，进房准备叫小娃儿起床，还没进门就听到咯咯笑声。 小娃儿的笑声天真无邪，最是感染人。 她不自觉弯了唇角，进房将蚊帐帘子挂上两边挂钩，这才俯身轻拍还在憨笑的娃儿小屁股。 小懒猪，起床喽。 娃儿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她后咧嘴一笑，小身板往她怀里滚，“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