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喜鹊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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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楚晏一挥手,队伍立刻列队。 一个接一个,进了山洞。 洞口黑得看不到底。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腐朽的腥味。 每人脸上都捂着浸过草药的布巾。 那是临行前军中医官特制的。 用七种驱毒避秽的草药熬煮后浸泡,再晾干叠成三层。 他不信这玩意真管用。 可还是让大伙儿把裸露的胳膊、脖子都抹上药汁。 陆楚晏走在队伍最前,手按在刀柄上。 他征战十年,身经百战,刀山火海都闯过。 可此刻,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 找不到龙须草,最多耽误事。 但要是一百多条汉子,全栽在这儿…… 陆楚晏猛地闭上眼,喉头一紧。 他不敢想。 该怎么跟他们的爹娘、妻儿交代。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迈出下一步。 洞里头连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闷得人喘不过气。 越往里走,空气越稀薄。 恐惧在这里,被放大、被拉长。 别说陆楚晏了,连他身边那一百号兵,全都浑身发紧。 这种感觉,他们这辈子没尝过。 以前上战场,刀剑无眼,可至少看得见敌人。 可这里……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 直到出了洞,看见外面天光,才觉得心口松了那么一丁点。 有人忍不住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满脸冷汗。 可…… 这天,也太暗了。 陆楚晏眯起眼,望着前方那座孤峰。 雾气沉沉地压在山头,弥漫在每一道沟壑与树梢之间。 参天大树密密层层地生长着。 枝干交错,盘根错节。 只有几道细弱的光,从缝隙里艰难地挤进来。 他立刻压低声音。 “别大口喘气,这叫瘴气,吸一口,轻则头晕,重则倒地不起。都站稳了,双脚扎地,慢慢吸,别慌,也别想乱七八糟的。脑子空着最好。” “实在怕,就当自己站在村口晒太阳,听着孩子哭闹,闻着炊烟味儿。这些……都不是真的。记住,呼吸越轻越好,能少吸一口是一口!” 将士们赶紧照办,一个个绷紧身体,原地稳住呼吸。 陆楚晏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盯着他们的胸膛起伏,观察他们的眼神是否清明。 等他们都稳下来了,才缓缓迈开步子。 副将原来想走在前头。 可陆楚晏掌心一推,直接把他拨到了队伍后头。 这儿不是战场。 以前那些规矩,全作废了。 打仗的话,他得吼、得煽动、得让大伙热血上头。 恨不得人人争先,赴死如归。 可在这,他不能喊,更不能激起一丝躁动。 他必须让自己和所有人,憋着气,平着心,一点一点往前蹭。 至于探路 用不着。 毒雾无孔不入,陷阱藏于无形。 前方和后方,其实没什么分别。 这些兵,是来帮他忙的,不是来送命的。 他不能把他们带进来,再一个不留地埋在这里。 副将本想争一句“我走前面”。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从被推到后头那刻,他就懂了。 陆楚晏不是在争位置,而是在分生死。 把他往后推,是保他。 也是在用自己当人墙,挡在所有人前面。 他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把手,按在了怀里的大公鸡身上。 都说这儿有龙须草。 传说是千年灵药,能活死人,肉白骨。 可没人见过,更没人知道在哪。 陆楚晏只能带着人,边走边找。 马早就不带了,留在洞里,拴在石柱上。 人身上能涂解毒的草汁,马不行。 而且这林子泥潭遍地,一脚踏错,便是深陷至膝。 带着马,反而拖后腿。 一群人绕着湿漉漉的泥坑,踮着脚往前挪。 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一只喜鹊突然从天而降,在陆楚晏头顶盘旋了几圈。 随后轻轻一落,停在他肩头。 副将咧嘴一笑,伸手一指,声音里透着惊奇。 “将军,这鸟儿认您啊!您瞧它那模样,就跟老熟人似的,一点都不怵!” 陆楚晏小心翼翼地瞄那喜鹊一眼,低声说道。 “喜鹊报喜,自古有之。咱们这回进了这深山老林,寸草难寻,它偏这时候出现,准不是无缘无故的。咱们这回,准能找到龙须草!” 副将这才反应过来 “对对对!将军说得在理!这是吉兆啊!咱们这一趟,天助我也!” 他一激动,下意识要回头喊兄弟们一起欢呼。 陆楚晏猛地伸手,一巴掌捂住了副将的嘴。 “别喊!别乱动!稳住呼吸!这林子里安静得诡异,万一有别的东西,惊动了可不好收场!” 副将瞪圆了眼,连忙点头。 陆楚晏这才松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顺嘴还补了一句。 “这鸟儿说不定是我的女儿派来的。她在府里养过一只喜鹊,毛都白了一圈,偏偏灵得很,通人性。” “之前我中毒那回,找不到解毒草,还是那鸟儿带着人,在后山崖缝里找到的。这回,说不定是它托了这小辈来引路。” 手下这群兵,都是跟着他多年的老卒,信他如信天命。 一听这话,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有的甚至抬手合十,嘴里念叨着“神鸟显灵”。 副将一拍大腿就嚷了起来。 “哎哟喂,这不就是小仙女下凡吗托鸟送信,指点迷津!等回营了,将军可得把姑娘带来,让大伙儿沾沾运气!回去好让媳妇儿也生个像样的闺女,聪明伶俐!” 陆楚晏憋不住笑了。 “成,回去带你们瞧。但你们啊,生不出来。我闺女,天下就这一个,独一无二,上天独宠。” “呸!” 副将翻了个白眼,笑骂道。 “一提闺女,您嘴角都要飞上天了!” 可就这么几句家常话,队伍里沉闷的空气忽然松动了。 陆楚晏察觉到了,边走边讲起沅沅在家里的事儿。 怎么爬墙去厨房偷吃桂花糕,被厨娘拎着耳朵骂。 怎么追着府里的花猫满院跑,摔进荷花池里一身泥。 还有一次,把他的令旗当风筝绑在狗尾巴上。 说得绘声绘色,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 那只喜鹊依旧蹲在他肩上,小脑袋转来转去。 副将忍不住伸手想摸它。 刚靠近,那鸟就偏头躲开。 走到岔路口,眼前两条小路分向两边。 左边杂草丛生,右边藤蔓垂挂,看不出哪条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