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死亡与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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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魔龙的灾难终于平息，蒙德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自由。不久，一封来自至冬，印有冰之女皇徽记的正式旨意送达了赵江手中。旨意的内容让他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露出了几分哭笑不得的复杂神情——女皇陛下正式“批准”了他与风神巴巴托斯（温迪）之间的“交易”，某种意义上，他被女皇“永久性地分配”给了温迪，作为获取神之心的代价。然而，旨意同时强调，他仍需继续为至冬国效力，履行其作为执行官顾问的职责。 这算什么带薪“卖身”赵江摇了摇头，将这份古怪的旨意收起。 午后，他如约来到与温迪约定的地点，邀请这位如今与他关系变得极其微妙的风神共进晚餐。两人并肩走在蒙德城熙攘的街道上，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然而，就在他们途经城西时，遇到了一支出殡的队伍。人们穿着黑色的衣服，神情肃穆悲伤，抬着一具棺椁，缓缓走向墓园。空气中弥漫着哀伤与沉重的气息。 这肃穆的场景让两人之间的轻松氛围沉寂了下来。他们默默注视着队伍远去，直到哀乐声消失在街道尽头。 来到一家安静的餐馆落座后，点完餐，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方才所见，显然勾起了各自的心事。 最终还是赵江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惯常的、近乎冷酷的理性：“死亡，是每个生命既定的终点，是物质循环与能量回归自然的一环。无论过程如何，消亡与终结，是写入所有生物本质的最后归宿。看开些。”他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试图用一种冷静的方式消解死亡带来的沉重感。 然而，温迪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诗人没有像往常那样用俏皮话反驳，或是抒发对逝者的哀悼。他猛地抬起头，翡翠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日里的灵动狡黠，而是翻涌着一种剧烈而深沉的痛苦，甚至带着一丝……愤怒 “归宿看开”温迪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罕见地打断了赵江的话，情绪明显激动起来，“死亡带来的只有分离和痛苦！它粗暴地夺走我们所爱之人，留下生者永远活在回忆和悔恨的深渊里！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他的反应激烈得有些反常。赵江微微蹙眉，感觉温迪的悲伤似乎并非完全针对刚才那支送葬队伍，更像是由此引爆了某种积压已久的、更深层的情绪。 “如果死亡不存在，”赵江保持着冷静，试图将讨论拉回理性的层面，“生命将失去其紧迫感和意义。永生带来的或许是停滞、倦怠，甚至……当永恒的时光消磨掉一切新鲜感与目标后，自我毁灭反而会成为最终的选择。这是人性的悖论。” “自我毁灭”温迪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哀伤，那悲伤如此浓烈，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定定地看着赵江，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躯壳，看到了某个遥远而可怕的景象。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言喻的哽咽，“你就……这么轻易地接受‘消亡’这个概念吗哪怕是……你自己的消亡” 赵江愣住了。温迪此刻流露出的悲伤，对象似乎……是他这太奇怪了。他们明明在讨论普遍的死亡，为何温迪会用这种仿佛他即将死去，或者说……仿佛他已经死去过一次的眼神看着他 “我……”赵江斟酌着词语，“我会接受。这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如果我的死亡能换来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下意识地回避了温迪的目光，仿佛触及了某个他自己也未完全明晰的禁区。 温迪的嘴唇微微颤抖，他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喃喃低语：“可是……有人不会接受啊……当重要的人在眼前逝去，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就像千百把刀子在心里搅动……我……我经历过……”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锥心刺骨的疼，他所指的，似乎是那位早已逝去的、建立新蒙德的友人。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再次牢牢锁住赵江，那眼神中的悲恸几乎要将赵江淹没：“赵江……如果……我是说如果……死的是你呢你真的能坦然接受吗在你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你不会有丝毫的留恋和不甘吗” 这个问题像一支利箭，猝不及防地射中了赵江。他感到心脏莫名地一紧，一阵模糊的、带着剧烈疼痛和强烈不甘情绪的碎片感瞬间掠过脑海，快得抓不住任何清晰的画面，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余悸。 他强行压下那怪异的感觉，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回答道：“我会接受。”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如之前那般绝对，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迟疑。他看着温迪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仿佛预知了某种悲剧的悲伤，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补充道，声音放缓了些：“……至少，在‘此刻’，我还活着，还能坐在这里与你争论这个问题。这就够了。” 他没有用大道理去反驳，而是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试图安慰眼前这位情绪异常激动的神明。 温迪看着他，眼中的悲伤并未褪去，反而因为赵江这句带着“当下”意味的话而更添了几分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怅惘的叹息。 餐馆里悠扬的琴声依旧，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却仿佛弥漫开了一层无形的、关于存在、消亡与记忆的迷雾。赵江隐约感觉到，温迪的悲伤背后，隐藏着一个与他息息相关，而他却毫无所知的巨大秘密。那个关于“死亡”的答案，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要复杂，也更加……贴近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