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医者无尘与营地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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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者”的威胁如同退潮般散去，留下的并非全然的轻松，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庆幸与忧虑的寂静。超市营地内，劫后余生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生存的现实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重新压在每个人心头。分出去的那部分物资虽不多，却也让本不宽裕的库存更显拮据。 阳光透过破损的顶棚和窗户，投下斑驳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幸存者们脸上愈发明显的菜色和疲惫。获得短暂安全的代价，是未来可能更加艰难的日子。 小仓库内，陆衍在晨光中悠悠转醒。长时间的昏睡和葡萄糖的补充，让他脸上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但身体的虚弱依旧刻骨铭心。他睁开眼，眼神先是片刻的迷茫，随即下意识地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简陋的仓库，堆积的杂物，以及……守在门口那个抱着奇怪棍子的年轻男人（王浩），和坐在不远处、正静静看着他的清丽女子（林薇）。 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隐约的安心感，让他对林薇的存在不再像最初那般恐惧。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虚弱的身体，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别乱动。”林薇的声音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起身，拿起旁边一个掉了漆的搪瓷杯，从水壶里倒了半杯水，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你身体消耗太大，需要静养。” 陆衍接过杯子，手指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心中莫名一颤。他小口喝着水，温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晰了些许。他抬起头，看着林薇，那双清澈却空洞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感激：“谢……谢谢你。还有……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帮人看了病”他隐约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穿着白大褂的感觉，检查病人的触感，但具体细节如同隔着一层浓雾。 “你帮一个急性阑尾炎的病人做了应急处理。”林薇言简意赅地解释，没有提及内部的冲突和外部的威胁，也没有提及自己拿出了最后的储备药品。“你做得很好。” 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肯定，却让陆衍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微光。那种运用知识帮助他人、减轻痛苦后带来的充实感和价值感，如同甘泉，滋润着他这片荒芜的记忆沙漠。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喃喃道：“我……我好像，真的是个医生……”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压抑的哭泣声。很快，赵峰带着一个满面愁容、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小男孩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小男孩蜷缩在父亲怀里，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一条小腿肿胀得厉害，上面有一道已经发黑溃烂的伤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林姑娘，陆医生，”赵峰的语气带着歉然和急切，“实在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但这孩子……昨天被杂物划伤，当时没在意，今天就变成这样了！烧得厉害，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那父亲更是直接就要跪下：“医生，求求你，救救孩子！他还这么小……” 显然，青竹昨日展现的雷霆手段和陆衍展现的医术，已经让这超市营地的人将他们视为了最后的希望。哪怕陆衍自己还虚弱不堪。 陆衍在看到那孩子小腿伤口的瞬间，眼神立刻就变了。之前的迷茫和虚弱仿佛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和凝重的专业目光。他甚至忘了自身的状况，挣扎着就要下地：“坏疽！可能是气性坏疽！必须立刻清创！晚了可能要截肢，甚至危及生命！” 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权威。 林薇一把按住他：“你现在这样子，怎么手术”她检查了一下男孩的伤口和状态，情况确实危急。感染严重，高烧不退，必须立刻处理。 “我……我可以指导！”陆衍急切地看着林薇，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恳求，“你……你也是学医的，对不对我感觉得到！清创，引流，需要刀，镊子，大量生理盐水和双氧水，还有有效的抗生素！快！” 他即使失忆，对医疗流程和危急情况的判断却如同本能般精准。 林薇与他对视着，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个医者面对生命危险时最纯粹的焦急与担当。这一刻，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半点萧烬的影子，只有一个竭尽全力想要挽救生命的医生。 “王浩，帮忙把他扶到那边，靠着墙坐好。”林薇迅速做出决定，同时对赵峰道，“赵大哥，麻烦立刻准备我需要的东西！热水，干净的布，越多越好！再找找有没有酒精度高的白酒！快！” 她的冷静和果断感染了所有人。赵峰立刻带人去准备。王浩小心翼翼地将陆衍扶到墙边坐好。那孩子的父亲紧紧抱着孩子，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青竹不知何时也已来到仓库门口，她没有进来，只是抱着消防斧，如同门神般伫立在那里，冰冷的目光扫过外面闻讯围拢过来、神情各异的幸存者，无形的气场散开，将一切可能的骚动和干扰都隔绝在外。她不需要理解复杂的医术，她只知道，小姐和那个“医生”在做重要的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很快，东西被陆陆续续送来。条件极其简陋，所谓的“手术台”就是一块铺了干净旧床单的门板。没有无影灯，只有几支蜡烛和手电筒提供照明。没有麻醉药，林薇只能让王浩和赵峰按住因疼痛和恐惧而哭闹挣扎的孩子。 陆衍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身体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林薇的每一个动作，语速极快却清晰地指导着： “切口选这里，避开主要血管……对，深一点，必须把坏死组织和筋膜彻底清除……” “用双氧水冲洗，反复冲，直到没有气泡为止……” “看，这里颜色不对，还有坏死，再刮……” “引流条，用那个纱布条，塞进去，保持引流通畅……” “静脉通道建立了吗抗生素，用我之前说的那种，立刻静脉滴注！” 他的指导精准到毫米，对感染组织的判断狠辣果决，完全不像一个失忆之人，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主任在带教。林薇按照他的指令，手稳得惊人，动作干净利落。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额发黏在脸颊上，但她心无旁骛，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下那片溃烂的伤口和陆衍的指令上。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有着血海深仇的穿越者与王爷，只是两个在绝境中联手与死神争夺生命的医生。 整个清创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当林薇缝完最后一针，用相对干净的纱布覆盖好伤口时，几乎虚脱。孩子也因为力竭和疼痛缓和，沉沉睡去。 陆衍靠在墙上，仿佛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看着孩子平稳下来的呼吸和腿上得到了妥善处理的伤口，嘴角却费力地向上牵动，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真实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那笑容，纯粹得不染一丝尘埃。 林薇直起腰，接过王浩递过来的水，大口喝着，目光落在陆衍那满足的笑容上，心中最坚硬的某个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酸涩，感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悸动。 【太不容易了……】 【陆医生真是医者仁心，自己都这样了……】 【薇姐和他配合得好默契！】 【感觉薇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了。】 孩子的父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磕头，被赵峰连忙拉住，千恩万谢。 赵峰看着疲惫不堪的林薇和几乎昏厥过去的陆衍，又看了看外面因为这场成功急救而对他们这个小团体流露出更多信服和依赖目光的幸存者，心中已然明了。这个营地，未来的主导权，恐怕已经悄然转移。 他郑重地对林薇和陆衍说道：“大恩不言谢！以后营地的医疗，还有……很多事情，都要仰仗两位了！”他这话，是说给林薇和陆衍听，也是说给外面所有幸存者听。 林薇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她走到陆衍身边，看着他因为耗尽心力而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轻轻叹了口气，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动作自然而轻柔。 站在门口的青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抱着消防斧的手臂微微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归于沉寂。只要小姐平安，小姐做出的选择，她都会守护。 而超市的某个角落，周强和他那几个手下远远地看着这边，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营地的水面之下，新的暗流，或许正在酝酿。 （第73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