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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晓荷靠在陆铮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钟摆，像鼓点。 窗外的月光落在床沿，把屋子照得半明半暗。 她盯着那团光晕，突然觉得，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像一场太真实的梦。 从一开始嫁给这个“穷瘸子“，到辣酱厂、方便菜，再到刚刚结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反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她走过来了。 他们走过来了。 “陆铮。“ 她开口，声音在夜里轻得像一根羽毛。 “嗯?“ 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一下一下，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姜晓荷抬起头，月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杏眼亮得惊人。 “我陪你去京城。“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得实实在在。 陆铮的手顿住了。 他低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意外，又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晓荷……“ “别劝我。“ 姜晓荷打断他，声音更坚定了。 “我知道京城危险，我知道赵家不好惹，我也知道你不想拖累我。“ 她伸手，摸上他的脸，指尖贴着他微微紧绷的下颌线。 “但你要记住，我不是什么金丝雀，我也不是需要被关在笼子里的花瓶。“ “我是你媳妇儿。“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月光在她眼里碎成了一片星光。 陆铮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把她整个人都箍进怀里。 力气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 “好。“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从胸腔里滚出来的闷雷。 “好。“ 他又说了一遍，然后松开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薄薄的信封。 信封是淡黄色的牛皮纸，边角有些磨损，显然被翻看过很多次。 他拆开，抽出一张对折的电报纸，递给她。 姜晓荷接过，借着月光看去。 纸上没有署名，没有客套，只有一行简短的打印字。 “石已破，路渐清，速归。“ 她眨了眨眼，抬头看他。 “你父亲?“ “嗯。“ 陆铮点头，手指摩挲着那张薄纸，眼神有些深远。 “这是我们陆家的暗语。石已破，是说石万山这颗钉子被拔了，赵家在省里的布局开始松动。路渐清，是说京城那边，有了一丝缝隙。“ 他顿了顿，声音又沉了几分。 “速归，是让我回去。“ 姜晓荷听懂了。 这是一封催命符，也是一封战书。 陆家在京城的那盘棋，该收网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电报叠好，塞回他手里。 “那就走吧。“ “越快越好。“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明天去趟供销社。 陆铮看着她，眼底的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最后，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郑重的吻。 “晓荷，我会护你周全。“ “我知道。“ 她笑了，眼角弯成小小的月牙。 “但你也别忘了，我也能护你。“ …… 第二天一早，整个红星公社都炸了锅。 省报头版头条的大标题，像一记闷雷，砸在每个人头顶。 《无畏的农村女企业家，智斗黑心国营厂长》。 配图是姜晓荷站在主席台上发言的照片，还有军方授牌的那张合影。 报纸被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天，整个县里都知道了。 辣酱厂门口，人头攒动。 有来订货的，有来看热闹的，还有县里各单位送锦旗送牌匾的。 王婶带着几个工人，在门口拦都拦不住。 “哎呀，你们慢点儿，别挤别挤!“ “订货的去车间找林小丫，采访的去办公室!“ “锦旗往那边放，别堵门口!“ 林小丫抱着一摞订单，嗓门大得像喇叭。 “排队排队!都排队!急什么急，我们姜记又不会跑!“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驶来，停在厂门口。 车门打开，李副县长领着两个穿中山装的干部下了车。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李副县长手里捧着一面大红锦旗，上面烫金大字——“先进集体，为民楷模“。 他满面红光，拉着姜晓荷的手，拍了又拍。 “小姜厂长，你可真是给咱们县争了光啊!“ “省里专门来电，表扬咱们县出了个敢打敢拼的好企业家!“ “这面锦旗，是县委县政府送给你的!“ 姜晓荷接过锦旗，脸上笑得得体，心里却门儿清。 李副县长这是来刷存在感的。 昨天品鉴会上，他也差点儿吃了那盘毒肉，这会儿估计后怕得不行，急着跟姜记划清界限，顺便贴贴金。 “谢谢李县长，谢谢组织信任。“ 她说得客气，但没多热络。 李副县长也不在意，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带着人离开。 人群散去后，刘副主任和刘美珍匆匆赶来。 刘副主任脸色凝重，一进门就把陆铮拉到一边。 “陆铮，跟我来。“ 两人进了办公室，刘副主任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 “我听说了，你要带晓荷去京城?“ 陆铮点头，神色平静。 “是。“ “胡闹!“ 刘副主任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都震得跳了一下。 “石万山只是赵家伸出来的一根手指头，京城才是龙潭虎穴!“ “你把晓荷带去，想过后果吗?“ 他声音急切，眼里满是担忧。 “她只是个姑娘家，哪儿经得住那些风浪?“ 陆铮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姜晓荷走进来，脸上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 “外公，您多虑了。“ 刘副主任一愣。 “晓荷，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姜晓荷走到陆铮身边，手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 她看着刘副主任，声音不疾不徐。 “外公，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我不是谁的附庸，也不是需要被藏起来的瓷娃娃。“ “路是我自己选的，他会护着我，我也会护着他。“ 她说得轻，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刘副主任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你这孩子……“ 他摇摇头，眼圈有些泛红。 “罢了，你既然拿定主意，我也拦不住。“ “只是记住，京城那边，凡事小心。“ “知道了，外公。“ 姜晓荷点头，语气软了几分。 门外，刘美珍等得焦急，一听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她拉着姜晓荷的手，眼眶红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晓荷，妈没本事，这里是妈攒的体己钱，你拿着去京城傍身，别委屈了自己。“ 信封鼓鼓囊囊的，摸着至少有几百块。 姜晓荷心头一暖，但还是把信封推了回去。 “林阿姨，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说过，我的钱，我自己挣。陆铮是我的丈夫，我不会委屈。“ 她的声音温和，但疏离依旧。 刘美珍愣住，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却不敢再说什么。 姜晓荷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 血缘这东西，真是奇怪。 断了就是断了，再怎么弥补，也回不到从前。 当天下午，陆铮召集全厂骨干开会。 会议室里，王婶、林小丫、还有几个车间主任，齐刷刷坐了一圈。 陆铮站在最前面，姜晓荷坐在他身边。 “我和晓荷，要去趟京城。“ 他开门见山，声音沉稳。 “名义上，是考察市场，拓展销路。实际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这段时间，工厂就交给你们了。“ 他看向王婶。 “王婶，你当代理厂长，负责全厂生产调度。“ 又看向林小丫。 “小丫，你当副厂长，协助王婶，盯紧质量和出货。“ 王婶和林小丫对视一眼，齐齐站起来。 “厂长，您放心!“ “我们一定守好工厂，等你们凯旋!“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眼里满是信任和骄傲。 姜晓荷看着这些淳朴的面孔，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这是她一手带起来的队伍。 她相信他们。 散会后，林静姝找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姜晓荷。 她眼圈红红的，拉着姜晓荷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晓荷，京城那么危险，我跟你一起去，我能保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