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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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少游带高途在附近街区转了转，指点了超市、药店和几个他觉得还不错的小馆子。 烟火气浸润着老街，让高途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弛了几分。经过菜市场时，他顺手买了些菜。 “试试厨房。”高途拎着袋子，语气寻常得像这已是自己家。 午饭果然极其简单：清炒菜心，碧绿生青；嫩白的豆腐羹，撒着细碎的葱花；最费工夫的是那条鱼，但清蒸出来，也鲜香扑鼻。 菜色简单，却给坐在餐桌前的盛少游吃出些哽咽来。 他不是没吃过更好的。山珍海味，异国珍馐，在他是家常便饭。可那些食物，填得饱肠胃，却暖不了心肺。眼前这简单的菜色，冒着特有的家的热气。 他埋着头，吃得很快，几乎有些狼吞虎咽了。好像他漂泊多年，悬在半空的那一口活气，在今日，在这张母亲旧餐桌上，才被这寻常的饭菜，真真切切地续上了。 高途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他喜欢的那盘菜心，往他面前推了推。 两人收拾停当，高途还没来得及擦干手，就被盛少游不由分说地押进了二楼卧室。 “昨晚才高烧过，又是周末中午，你不睡觉不休息，想干嘛”盛少游理由十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再说了，这床垫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你也得试试睡感，要是不舒服我好赶紧去换。” 他这边说着，那边手脚麻利地脱了外套和鞋，竟也跟着上了床。 “盛少游！”高途惊得几乎弹起来，下意识就往床边缩。 盛少游却一把将他捞回来，手臂横过他胸口，半搂半抱着将人固定住，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里有浓重的疲惫，“高途，别说话，也别动。我昨天在你家……可是一夜没睡。”他收紧了手臂，“你就当……心疼心疼我。” 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高途的耳后，带着一丝示弱的沙哑。 “那你去客房睡。”高途身体僵硬，声音也绷得紧紧的。 “客房没收拾出来，”盛少游眯着眼，回答得又快又理所当然。“高途，我不要客房，你回头在楼梯储物间给我搞个永久房间。” 高途忍不住笑了，“你哈利波特呢” “嗯，你就是我九又四分之三的车站……”盛少游还回应着高途，却闭着眼，不看他。 高途瞬间明白了，“盛少游，你是故意的。”这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窗明几净，唯独留一间客房空荡荡的。 “故意就故意吧。”盛少游破罐子破摔，嘟囔声越来越低，像梦呓，“反正……也没谁给我买个长颈鹿放着……” “你……”高途的心被这话说的又气又笑，又酸又软。 他想反驳，想挣脱，可身后那人沉重又依赖的怀抱，以及那迅速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所有的挣扎都化解了。 “盛少游。”高途低声唤了一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盛少游疲累后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下，敲打在他的心上。 窗帘遮光性极好，将午后的阳光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房间里一片恰到好处的昏暗，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盛少游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像一个小暖炉，驱散了老屋特有的那一点阴凉潮气。 高途起初还继续僵硬着，但在这片昏暗与寂静，以及身后那具温热躯体的包围下，他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逃跑的念头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宁。 慢慢地，他将自己更深地陷进柔软的被褥和身后那个怀抱里，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不用防备，不用焦虑，是他这许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深沉与无梦。 高途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中醒来的，温暖与踏实的感觉，像经年漂泊的小船终于驶入了平静的港湾。 睁开眼，面前是另一双近在咫尺，含笑的眼眸。 盛少游不知醒了多久，正侧身用手支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双有时带着玩世不恭，有时带着锐利锋芒的眼睛，此刻像是浸在温泉里，柔和得不可思议，专注得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高途随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仅和盛少游同床共枕，此刻竟还大半个人窝在对方怀里，一只手甚至无意识地还揪着对方胸前的衣料。 记忆回笼，他想起自己最初是如何被“强制”躺下，又是如何从僵硬抗拒，最终在对方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中彻底松懈，甚至……主动寻求热源，越靠越近。 “轰”的一下，血色瞬间涌上高途的脸颊和耳根，烧得他无所适从。他下意识就想推开对方，身体刚动了动，却被盛少游的手臂更紧地圈住了。 “怎么样，”盛少游低笑着开口，声音也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旧梦重温的感觉” 高途愣了一下，以为他又在胡说八道地一贯撩拨，刚要瞪他，却在对上那双带着促狭和某种更深邃期待的眼睛时，电光石火间，明白了“旧梦”指的是什么。 十三岁，在山南，夜里寒气重，他们就是睡在一起的。他总是睡到半夜就无意识地循着热源，滚进盛少游怀里，手脚并用地缠上去，像只怕冷的小动物。那时还不熟的盛少游，似乎也总是默许着他的靠近。 那段被无意尘封、狼狈又温暖的记忆，此时竟如此清晰。 一股带着窘迫、怀念和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 可高途看着盛少游那副等着看自己害羞失措的得意模样，忽然就不想让他如愿。 高途脸上的红晕未退，眼底却漾开极浅却真切的笑意，他非但没有挣脱，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仰头，目光在盛少游脸上游弋，仿佛在认真品评，然后用一种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又故意放慢语调，轻声说，“嗯……还不错。” 他顿了顿，能感受到环住自己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目光扫过盛少游的肩膀和胸膛，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补充，“手感不错，紧实有弹性……温度也不错，恒温暖炉，比空调舒服。” 高途伸出手，在盛少游的衣襟上划了一下，完全是故意的撩拨，“最重要的是……自动发热，还静音，用户体验可以打五星。” 这番完全出乎意料的话，像一道惊雷，直接把盛少游劈懵。 盛少游预想中的高途，应该是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地把他推开，或者羞恼地骂他“胡说八道”。他准备好了满肚子的调侃和笑话，就等着看这只兔子跳脚。 可他万万没想到，兔子不仅没跳脚，反而伸出爪子，不轻不重地在他心尖上挠了一下。特别是高途那副生手装作熟手的样子，更让他的心几乎要脱跳出来。 “你……”盛少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感觉一股热流“噌”地窜上头顶，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开一片红潮，比高途刚才更甚，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不敢再与高途那双带着笑，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对视，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羞恼，“高途！你……你真是……深藏不露啊！花花公子的潜质是被我激发出来了吗” 高途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 那笑声清润悦耳，带着罕见的卸下防备后的松快。 高途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某种对付盛少游的新方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近朱者赤，”高途眉眼弯弯，语气里带着熟稔，“近墨者黑。跟你盛少游待久了，我总要学点皮毛吧。” 盛少游被他这娇嗔的笑容晃得心神一荡，那点羞恼瞬间化为更汹涌的心动和一种被反将一军的憋屈感。 他几乎有些恶狠狠地盯着高途，手臂收紧，将两人之间本就不剩多少的距离彻底归零，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灼热的呼吸交织。 “知道是皮毛，就这么勇敢地出来显摆”盛少游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危险的磁性，“高途同学，你这叫班门弄斧。真正的课程……还在后面呢。”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在无声地攀升。 方才轻松调侃的氛围急转直下，被一种更加暧昧、紧绷且一触即发的张力所取代。 高途能清晰地感受到盛少游加速的心跳，以及那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滚烫的侵略性。 他脸上的笑容凝住，心跳如擂鼓，立马知道自己玩儿过了火，“我投降，盛少游，我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吗” 盛少游吐出一口气，他盯着高途强作镇定，却又掩不住慌乱的眼，胸腔里那股又爱又恨、又怜又恼的情绪翻腾得更厉害了。 “我投降”不仅没能熄灭火焰，反而在盛少游的心尖上又添了一把柴。 这种懵懵懂懂就敢点火，偏又见机的快的小混蛋，完全就是…… 盛少游极轻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带着十二分的不甘心与宠溺，将额头和高途的轻轻抵上，“现在知道投降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磨着后槽牙，“刚才撩拨我的胆子呢嗯五星好评的恒温暖炉，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高途的唇瓣，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 高途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一切。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这无声的邀请，让盛少游的眼神瞬间暗沉了下去，搂着后背的手掌温度也骤然升高。 空气成了黏稠的蜜糖，拉扯着，酝酿着风暴。 盛少游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猛地深吸一口气，骤然松开了钳制，身体向后撤开，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骤然失去的热源让高途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盛少游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侧过头不去看高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算了……看在你病才好的份上……”他停顿了一下，平复翻涌的气血，然后才转回头，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瞪了高途一眼，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鼻尖，“今天我就放过你。” 明明声音里还残留着欲望，却又硬生生被盛少游扭成了一种故作大度的调子。 三次了，已经放过三次了。 下次再这么不知死活…… 高途轻轻点头，赶紧从怀里逃开去，还不忘记乖巧地回应，“谢谢盛老师……宽宏大量。” 盛少游被他这句“盛老师”叫得心头一酥，同时又气得牙痒痒。 他算是看出来了，高途这个愣头青，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能精准地撩在要命的地方。 “少来这套！”盛少游没好气地翻身下床，动作幅度有点大，借此掩饰身体某些不自然反应，“起床吧！再躺下去，我真得图谋不轨了。” “哦。”高途赶紧跳下床，背对着盛少游去穿他的衣服。盛少游偏头看那笨拙的手忙脚乱，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心与甜蜜。 旧梦重温，新章已启。 有些课程，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