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叶婉
凝沫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窗外那群洋人的喧闹声、相机快门的咔嚓声,隔着厚重的玻璃隐隐传进来,听着有些不真切。 屋里头,死一般地静,只有紫砂壶嘴冒出的那一缕热气,还在袅袅地上升。 叶师爷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悬在半空,哆嗦得像深秋风里的枯叶子。 “哪……哪来的……” 老头子的嗓音劈了叉,像是喉咙里吞了一把粗沙砾,磨得人心慌。 他顾不上烫,猛地伸手去抓桌上那张照片,动作急得打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桌子,顺着紫檀木的纹路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洇出一片深色。 他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年轻女人。 女人抱着孩子,笑得温婉。 那眉眼,那模样,竟与刚才被绑着的林静姝,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问这照片哪来的” 姜晓荷身子微微前倾,两手撑在桌沿上,目光比外头的秋霜还要冷上几分: “叶老,您在道上混了一辈子,号称‘神算子’,怎么连自个儿亲闺女的照片都不敢认了” “住口!!” 叶师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子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眶都要瞪裂了。 “她早就死了!死在二十年前!死在陆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井底!”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喷了一桌。 那股子平时装出来的儒雅劲儿终于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的狰狞和疯魔。 陆铮站在一旁,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大拇指已经顶开了腰间的皮带扣。 但他没动,因为他看见姜晓荷背在身后的左手,冲他轻轻摆了摆,示意稍安勿躁。 “死在井底” 姜晓荷非但没怕,反而冷笑了一声。 “叶师爷,您这大半辈子算计陆家,给陆家下套、下毒,甚至不惜动用那边的关系要整垮陆家……” “就是因为您觉得,是陆老爷子当年逼死了您离家出走的女儿,叶婉” “难道不是吗!” 叶师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 “婉儿当年跟家里决裂,非要嫁给陆家那个穷当兵的警卫员!” “后来人就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陆家那个老不死的,谁能下这个黑手!” “所以您就恨。”姜晓荷接过了话茬,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 “您恨陆家夺了您的掌上明珠,恨陆老爷子铁面无私断了您的财路。新仇旧恨,您就要陆家断子绝孙来偿命。” “可惜啊,您这算盘,从根子上就打错了。” 姜晓荷摇了摇头,从随身的帆布包夹层里,摸出了一个小物件。 那是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她一层层揭开手帕,露出了里面的一枚银顶针。 顶针已经氧化发黑了,但这东西做工讲究,内圈刻着的那个极小的“婉”字,借着光依然清晰可辨。 “当啷。” 姜晓荷两指一松,银顶针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屋里回荡。 叶师爷的目光触到那枚顶针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那是叶婉十岁生日时,他亲手找京城最好的银匠打的,世上独一份。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叶师爷的声音都在发飘,手抖得根本拿不住东西。 “这东西,确实是在陆家后院的井底发现的。”姜晓荷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更多的是嘲弄。 “但您知道,在这个顶针旁边,我还发现了什么吗” 叶师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嗓子里全是干涩的风声。 “我发现了一封信。一封用油纸包了三层,塞在井壁砖缝里的绝笔信。” 姜晓荷没有拿信,只是平静地复述: “信上说,当年她并非被陆家所害。” “而是因为发现了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您,叶大善人,竟然勾结境外势力,倒卖前线急需的盘尼西林和棉衣!” “轰隆!” 仿佛天灵盖被凿开了一样,叶师爷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 “那时候是什么年头那是为了保家卫国在前线拼命的时候!” 姜晓荷声音拔高了几分:“她想去举报,却被您手下的人发现了。” “她在逃跑途中受了重伤,是陆家那个穷当兵的警卫员——也就是陆铮早已牺牲的大伯,拼死把她藏进了陆家尚未启用的地窖里。” “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躲了整整三个月,直到生下孩子,力竭而亡。” 姜晓荷的话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捅进叶师爷的心窝子,搅得血肉模糊。 “她是被您的贪婪吓死的,是被您的手下逼死的!” “陆老爷子为了保住战友唯一的骨血,才对外宣称那个警卫员终身未娶。” “把那个孩子送到了乡下老家寄养——那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姜秀兰,也就是林静姝的亲生母亲!” “叶师爷,您口口声声说为了女儿报仇,可实际上,杀人凶手正是您自己!”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叶师爷抱着头,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太师椅里,瑟瑟发抖,像是一条被人抽了筋的老狗。 他一辈子的执念,他疯狂报复陆家的理由,在这一刻,成了天大的笑话。 原来,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儿,竟然是死在躲避他的路上。 原来,他这几十年来对陆家的赶尽杀绝,竟然是在恩将仇报,是在追杀自己的亲外孙女! 陆铮站在一旁,听着这些陈年旧事,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眼眶也有些发红。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至死都不肯说出那个秘密。 那是为了保全大伯的名声,也是为了守住那个苦命女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这不可能……婉儿……我的婉儿啊……” 叶师爷老泪纵横,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他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晓荷: “信呢信在哪给我看!我要看!” “信我已经烧了。”姜晓荷淡淡地说,“这种脏东西,留着我都嫌恶心。” 其实信还在她空间里。但对付这种人,绝望才是最好的武器,也是对他最狠的惩罚。 “烧了……烧了……”叶师爷惨笑两声,身子一软,彻底瘫在了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叶师爷喉咙里发出的、那种破风箱似的喘息声。 他瘫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那双曾经精于算计、透着凶光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只是死死盯着桌上那枚发黑的银顶针。 那是他女儿唯一的遗物。 也是证明他这半辈子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笑话的铁证。 “哭完了吗” 一道清冷的女声打破了死寂。 姜晓荷并没有因为老人的崩溃而流露出半分同情,她太清楚这种人的底色了,鳄鱼的眼泪不值钱。 她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掌控京城地下黑市半壁江山的老人。 “哭完了,就起来干活。” 叶师爷身子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 满脸的泪痕未干,在这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纵横交错,显得既狼狈又滑稽。 “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