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有件事您可能搞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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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不是侍者,而是一个穿着黑色盘扣褂子、手里转着两颗铁核桃的老头。 这老头看着慈眉善目,但那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却透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鸷。 “二位面生啊。”老头手里的核桃转得咔咔响,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陆铮。 “以前在孟老板的场子里,可没见过二位这尊大佛。” 陆铮大马金刀地往太师椅上一靠,长腿交叠,一股子兵痞气浑然天成。 “以前没来,是因为以前的戏不好看。” 陆铮拿起桌上的瓜子磕了一颗,眼皮都没抬。 “听说今儿孟老板这出《霸王别姬》里头加了新料,特意来看看。” 老头手里的核桃停住了。 “哦这位爷倒是懂行。不知这新料,指的是什么” 姜晓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接话: “这新料嘛……自然是看看,那把杀人的剑,今晚能不能见血。” 老头的脸色瞬间变了。 就在这时,楼下的锣鼓点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锵——锵——锵——” 大幕缓缓拉开。 灯光聚焦在舞台中央。 一个身披斗篷、头戴如意冠的身影转了出来。那身段,那亮相,确实是风华绝代。 孟云溪。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画着浓重眼影的丹凤眼,准确无误地越过几百个观众,直勾勾地看向了二楼陆铮和姜晓荷所在的包厢。 紧接着,她朱唇轻启,唱出了第一句词。 但那词,却不是《霸王别姬》里的词,而是一句让陆铮和姜晓荷同时变了脸色的定场诗。 “深井埋冤骨,红鞋索命来——” 全场观众都在叫好,以为是新编的词儿。 唯独陆铮的手猛地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她在挑衅。”姜晓荷的声音冷得像冰。 孟云溪在台上转了个身,水袖一甩,袖口里竟掉出一个东西,直直地落在舞台中央。 那是另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和井底的那只,凑成了一双。 陆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里的杀气再也压不住了。 “好一个孟云溪,好一个‘老鬼’。”他盯着台上那个正在咿咿呀呀唱戏的女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在告诉老子,他们知道我们没死,也知道东西在我们手上。” “这是在下战书呢。” 姜晓荷按住陆铮的手,目光如炬:“既然战书下了,那咱们就接。阿铮,你看那鞋尖指的方向。” 陆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只红绣花鞋的鞋尖,正指着舞台侧面的乐池。而在那个敲鼓的乐师身后,隐隐约约坐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那男人正慢条斯理地端着茶缸喝水,似乎感受到了陆铮的目光,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然后举起手里的茶缸,遥遥对着陆铮敬了一下。 那个茶缸上,赫然印着三个鲜红的大字——“卫生部”。 陆铮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个人,他化成灰都认识。 那是当年给陆老爷子看过病的“神医”,也是林国栋的顶头上司,卫生部的一把手,宋鹤年! 二楼包厢里,静得有些瘆人。 楼下是满堂的叫好声,台上是咿咿呀呀的皮黄腔,可在这方寸之地,连呼吸声都被压得极低。 陆铮死死盯着楼下那个举着“卫生部”茶缸的男人,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宋鹤年那一笑,透着三分斯文,七分阴毒,仿佛在无声地挑衅:我就坐在这儿,你能奈我何 “看来,这位宋大部长今儿兴致不错。” 姜晓荷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伸手按住陆铮那只攥得发白的手,掌心温热,一点点抚平了他紧绷的肌肉。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盘核桃的老头身上,嘴角噙着一抹冷意。 “也是,手里沾了那么多血,还能稳坐泰山听戏喝茶,这心理素质,一般人确实比不了。” 那老头转核桃的手微微一顿,那双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上下打量着姜晓荷,像是头一回正眼瞧这个传说中的乡下女人。 “丫头,嘴皮子倒是利索。”老头阴恻恻地笑了两声。 “可惜啊,在京城这地界儿,光靠嘴皮子,命可长不了。” “有些事,看见了也得装瞎;有些人,想动,得先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 “掂量”陆铮冷哼一声,气场全开。 “老子从小数学就没及格过,不会算账。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老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干笑。 “三少爷,您还是太嫩。这世道,哪有什么命是必须偿的” “只要位子够高,黑的便是白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他说着,身子猛地前倾,压低嗓音威胁道: “就像那口井,填了土,压了石,它就是个死疙瘩。” “哪怕底下埋着天大的冤屈,只要这石头不挪窝,谁也翻不了天。” 这是赤裸裸的摊牌。 他在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你们昨晚下了井,也知道你们拿到了东西,但只要上面有人压着,那就是一堆废纸。 陆铮眼底寒光一闪,正要发作,姜晓荷却抢先一步,端起桌上的茶壶,慢条斯理地给老头倒了一杯茶。 茶水滚烫,冒着白烟。 “大爷,您这话在理。”姜晓荷笑盈盈的,可那眼神里没有半点笑意。 “不过,有件事您可能搞岔了。” “那口井封不封得死,不是石头说了算,是底下的水说了算。” “水”老头一愣。 “水压大了,石头是压不住的,只会炸得更响。” 姜晓荷手腕一抖,茶杯往老头面前重重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出来,落在老头那身名贵的绸缎褂子上。 “就像今晚这出戏,角儿既然上了台,不唱完最后一句,谁也别想叫停。” 话音刚落,楼下的锣鼓点突然变得骤急,如同狂风骤雨般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锵——锵——锵——!” 台上的孟云溪开场了。 她没有按照《霸王别姬》的老规矩舞剑,而是猛地扯下了头上的如意冠,那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那双透着决绝的眼睛。 她手里的鸳鸯剑寒光凛凛,剑尖直指乐池边的宋鹤年,凄厉的唱腔穿透了整个戏院,直冲天灵盖: “奸贼坐高堂,忠良填沟壑——” “假药断人肠,毒计害性命——” “奴家今日把命丧,化作厉鬼也索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