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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内温暖如春，与外间的严寒仿佛是两个世界。 白蕊姬来访，毫不客气地歪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拈了块姜云舒刚做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含糊道： “还是你们这儿舒坦，又暖和又自在，点心也好吃。” 姜云舒坐在她身旁，端着茶杯，闻言笑了笑：“你喜欢就常来。” 进忠则坐在稍远些的窗边圈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面前放着一杯热气氤氲的茶，姿态闲适。 这时，宫女梅兰进来禀报： “主儿，永寿宫的魏贵人派了贴身宫女春婵过来，说是给主子和玫妃娘娘请安，并送了些年礼。” 姜云舒与白蕊姬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魏嬿婉如今只是个不得宠的贵人，份例有限，竟还会想着来给风头正盛的她们送礼。 两人觉得有趣，抬手退出宅院，出现在承乾宫内。 “让她进来吧。”姜云舒道。 春婵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锦盒进来，恭敬地行礼后，将礼物奉上： “奴婢给姜尚仪请安，给玫妃娘娘请安。这是我家小主一点心意，恭贺姜尚仪乔迁之喜，也是提前给两位主子拜个早年，东西粗陋，不成敬意，还望两位主子莫要嫌弃。” 姜云舒示意梅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支成色尚可的湖笔，一方雕着喜鹊登梅的歙砚，另有一对绣工精致的香囊。白蕊姬那份则是一套颜色鲜亮的绢花和一对赤金耳坠。确实不算多名贵，但以魏嬿婉目前的处境，能拿出这些，已是极尽所能，可见其用心。 姜云舒心下明了，魏嬿婉这是看清了形势，在向她二人示好，寻求依附。她对此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欣赏。在这深宫之中，想往上爬并不可耻，只要手段别太下作。魏嬿婉出身低微，却能一步步走到现在，其心性不容小觑。 “魏贵人有心了。”姜云舒语气平和， “回去替本官谢谢你家小主，这礼物，我们收下了。” 她沉吟片刻，对梅兰和侍立一旁的竹菊吩咐道： “去库房里，将那张前儿得的熊皮褥子找出来，再拣几匹颜色鲜亮厚实的江宁织造缎子，并一些上等的阿胶、燕窝，给魏贵人送去。就说过年了，天冷，让她好生保暖，将养身子。” 白蕊姬也笑了笑，随手从腕上褪下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递给春婵： “喏，回去告诉你家小主，她的心意本宫和姜姐姐知道了，让她安生过日子。” 春婵又惊又喜，连忙叩头谢恩。那张熊皮褥子价值不菲，冬日里铺着最是暖和，姜云舒送的衣料和补品也都是实用又体面的好东西，玫妃赏的镯子更是贵重。这份回礼，远远超出了魏嬿婉送出的价值，更是一种明确的接纳信号。 春婵欢天喜地地退下了，想必回到永寿宫，魏嬿婉得知消息，定会欣喜若狂。她如今处境艰难，能搭上姜云舒和玫妃这条线，无异于雪中送炭。 待人走后，白蕊姬才挑眉看向姜云舒：“你看上她什么了她心思可不简单。” 姜云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 “她是个明白人，也知道自己要什么。只要她安分守己，懂得分寸，用用她也无妨。在这宫里，多个自己人，总比多个敌人好。” 她顿了顿，语气微凉， “若她日后不安分，或者挡了路，再处置也不迟。” 目前来看，魏嬿婉是一把还算好用的刀。姜云舒不介意给她些甜头，让她暂时为自己所用。至于以后，那就要看这位魏贵人自己的选择了。 进忠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并未插话。后宫这些拉拢依附的手段，他见得多了，只要姜云舒心中有数，他便由着她去安排。 窗外飘起细雪，宅院里的地龙烧得正暖。白蕊姬又拈了块栗粉糕，听到姜云舒问她跟李玉近来如何的话，动作顿了顿，难得露出些小女孩的姿态，耳根微微泛红。 “能有什么进展……”她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糕点上镶嵌的糖桂花， “前日他来永和宫传旨，我故意让人把茶泼在他袍角上。” 姜云舒会意地笑起来：“然后你亲自给他擦拭” “我原是想这般……”白蕊姬懊恼地蹙眉， “谁知他立即后退三步，自己从袖中取出帕子，说什么不敢劳动娘娘。” 她学着李玉那副恭谨守礼的模样，逗得姜云舒掩唇轻笑。 坐在窗边的进忠忽然开口： “李玉最近在查内务府的陈年旧账。” 两个女子同时转头看他。进忠慢条斯理地合上书卷： “他连着三夜都在值房核对账本，我让赵岩送了两次宵夜。” 白蕊姬眼睛一亮，又故作淡然：“谁要你多事。” “哦”进忠挑眉， “那明日我让他别送了。” “你敢！”白蕊姬急得差点打翻茶盏，见进忠眼底尽是了然的笑意，顿时恼羞成怒：“云舒你看他！” 姜云舒看着他们笑闹，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李玉是不是畏寒我见他总揣着手炉。” “何止畏寒，”白蕊姬忍不住抱怨， “他那些旧疾……腰腿受不得凉，阴雨天就发作。我让太医配了药油，他倒好，转手就赏给了小太监。” 正说着，梅兰进来禀报：“李公公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找进忠公公。” 白蕊姬慌忙坐直身子，下意识理了理鬓发。姜云舒与进忠交换了个好笑的眼神，抬手出现在承乾宫内。 当李玉跟着梅兰走进来时，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花。他先规规矩矩地行礼，目光掠过白蕊姬时微微一顿，随即转向进忠： “养心殿的暖道出了些问题……” 话未说完，白蕊姬突然起身：“本宫宫里还熬着药，先回去了。” 说着便往外走，经过李玉身边时，袖中悄然滑落个精巧的鎏金手炉，正好滚到他脚边。 李玉怔了怔，俯身拾起时嗅到淡淡的草药香，正是他平日用的那味药材。他望着白蕊姬匆匆离去的背影，握着微烫的手炉，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暖。 姜云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低头抿茶时掩去唇角笑意。看来这深宫里的冬天，倒也不全是彻骨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