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龙舟鼓响亲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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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农历五月端午节最热闹的两三天的晨光里，林家村祖祠前的空地上，一面面杏黄色的龙舟鼓被敲得震天响。林凛蹲在家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小手托着腮帮子，眼巴巴地望着河边那排整装待发的龙舟。 晨雾还未散尽，河水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两岸郁郁葱葱的龙眼树。 依凛，发什么呆呢曹浮光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豆浆走过来，碗边还贴着两块金黄的油条，依公说等下要给你挂香囊，你蹲在这里不饿吗来先喝碗豆浆暖暖肚子。 林凛接过碗，吸溜着豆浆的香气：依妈，你说咱家的龙舟能赢不我昨儿看见大堂叔给船头钉铜片，说是能辟邪又快当！ 哎哟喂，咱家依凛这几天倒是懂了不少吖曹浮光笑着用围裙角擦了擦林凛沾着豆浆渍的嘴角，闽都话里带着特有的软糯，等下你依公要给你挂香囊，你可别乱动弹哈要不被别针扎要喊疼。 正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院子里传来：浮光义甥姈！你依公在不在家我们来了啦！ 林凛一骨碌爬起来，就看见大舅公郑景官拄着根雕花拐杖，身后跟着大姈嫲刘艳青，两人都穿着靛蓝色的唐装，活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老神仙。大表叔郑嘉牵着六岁的大表弟郑氚，小舅公郑海官一家也到了，二表叔郑航夫妇带着他们郑湄和郑洋，一个个长得水灵灵的。 舅公姈嫲表叔表叔表弟表妹好！林凛像只欢快的小麻雀，蹦到正在泡茶的林敬波身边，依公舅公姈嫲表叔表婶他们来啦！ 林敬波放下紫砂壶站起身迎接大舅子们，银白的眉毛在晨光中泛着慈祥的光：哎哟，景官，海官，艳青嫂子你们来啦！快请进！快请进！他转头对曹浮光使了个眼色，浮光啊把昨日蒸的绿豆糕拿出来。 大舅公一进门就捋着山羊胡笑道：姐夫啊听说今年你家大侄子操办的龙舟特别俊他故意板着脸，眼角的皱纹却笑成了一朵菊花，咱们郑家村的小子们可都等着讨教呢！ 林敬波笑着给大舅公斟茶：景官你说笑了。咱们这龙舟啊就是图个热闹，可不兴真较劲。闽都话里带着特有的诙谐，要是把水打翻了，回头还得麻烦你给捞人哩！ 一屋子人哄笑起来。林凛注意到，妈妈虽然不识字，但待人接物极有分寸，正忙着给每位亲戚续茶，连二表婶刘颖那挑剔的性子都被哄得眉开眼笑。 依凛表姐！大表弟郑氚突然窜过来，手里举着个红纸包，南洋的肉干！我依爸说给你带的！ 林凛接过肉干，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谢谢氚表弟！她转头对妈妈说，依妈，中午能加道肉干炒芥兰不 曹浮光笑着点头：行嘞，我这就去准备。她转头用普通话对郑家亲戚说，舅公姈嫲表弟表弟妹先吃茶，我去做饭。 林凛发现，妈妈和邻里说话时用闽都话软糯亲切，但对郑家这些外村亲戚，却自动切换成标准的普通话，既礼貌又得体。这本领，怕是跟着建设铁路时练出来的。 正午时分，河边已经聚满了人，林凛舅公他们一家子去郑家村村民那一片区。 林凛跟着爷爷坐在林氏族人最前面的位置，看着一艘艘龙舟在溪面上排列整齐。她家的龙舟特别显眼——船头钉着闪亮的铜片，船身漆着鲜红的鳞纹，船尾还插着一面杏黄旗，上头绣着字。 依公，林凛指着大伯的龙舟，好奇地问，大伯怎么没回来 林敬波抿了口茶：你大伯在南洋跑船呢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不过啊这龙舟的样式，可是你大伯亲手画的图纸。 林凛惊讶地张大嘴。她记得重生前，大伯总是神神秘秘的，没想到连龙舟都参与设计。 咚！咚！咚！鼓声骤然响起，震得河面泛起层层涟漪。林凛赶紧坐直身子，只见大叔林丕邺站在船头，手里举着面小旗子，中气十足地喊道：各房亲友听好喽！比赛分三组，咱们林家村各房各出一艘，最后胜出的三艘再决赛！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林凛看到，二叔家的龙舟上坐着二叔林丕伟一家，二婶郑珍珠穿着崭新的碎花衫，正给丈夫打气；堂叔公林敬魁家的龙舟上，溪山中学的老师们个个精神抖擞；就连平时很少露面的三堂叔林丕耕也来了，带着几个村干部坐在龙舟上。 依凛，大叔突然朝岸边喊道，给你个重要任务！待会儿咱们家的鼓手要是累了，就换你上去擂鼓！ 林凛瞪大眼睛：我擂鼓她低头看看自己瘦小的胳膊，又看看那面一人多高的鼓，咽了咽口水，我...我能行吗 不得不说这林家村的人还真不重男轻女。 咋不行大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爷爷说你打小就有节奏感！他转头用普通话对其他亲戚解释，这丫头片子打小听戏就爱跟着拍腿，节奏感比大人还强！ 林凛红着脸点头，偷偷瞄了眼那面威风凛凛的大鼓。鼓面漆得通红，边缘还镶着金色的龙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比赛开始了。第一组的三艘龙舟同时离岸，桨手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溅起朵朵水花。林凛紧紧抓着爷爷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龙舟——船头的大旗迎风招展，大叔站在船头指挥若定，桨手们喊着号子，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 咚！咚！咚！鼓声越来越急促，林凛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她看见爸爸林丕和站在岸边，沉默地注视着比赛，妈妈曹浮光和其他女眷们则在一旁呐喊助威。 加油！林家村加油！不知是谁先喊了起来，很快，整个河岸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霸呢懂咚霸呢懂咚”岸边的小娃娃们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第一组比赛结束，林家村二房家的龙舟暂时领先。林凛注意到，二叔虽然平时利己，但此刻却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平时挑剔的二婶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轮到第二组了。林凛家的龙舟排在第二位出场。大叔林丕邺站在船头，朝岸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对桨手们做了个手势。鼓声响起，龙舟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咚！咚！咚！鼓点越来越急，林凛看着大叔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停舟休整时林凛发现鼓手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可能是太紧张了。 依公，林凛拉了一下林敬波是袖子，指了指鼓手小声说，依公我...我能试试吗 林敬波眯起眼睛看了看靠岸休整的龙舟，又看了看孙女坚定的小脸，终于点点头：去吧小心点，注意安全啊！ 点点头，林凛跳上船，深吸一口气，接过鼓手递来的鼓槌。那鼓槌比她的手臂还粗，沉甸甸的。她学着记忆中大叔的样子，用力敲下第一槌—— 清脆的鼓声在溪面上回荡。第二槌、第三槌...林凛渐渐找到了节奏，手臂挥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鼓点也越来越有力。 之爷俊嫩央吖霸哈（这个女孩子好厉害 ）！岸边不知谁喊了一声，很快，加油声更响了。 林凛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她看见大叔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赞许骄傲的笑容。龙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桨手们的动作更加整齐有力。 最终，林家村三艘龙舟都进入了决赛。当最后一组比赛结束，林凛家的龙舟以微弱优势获得第一名时，整个河岸都沸腾了。 赢了！咱们赢了！林凛兴奋地跳了起来，小辫子在空中一甩一甩的。她看见爷爷和爸爸相视一笑，妈妈和其他女眷们激动地抱在一起，连平时严肃的二叔都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在颁奖仪式上，当主持人宣布林丕邺代表林家村上台领奖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林丕邺步伐稳健地走上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面鲜艳的锦旗。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锦旗，上面的金色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在诉说着林家村的荣耀。 林丕邺转过身，面对着台下的村民们。他的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喜悦，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简单而庄重的动作，表达了他对村民们的感激和敬意。 站在人群中的林凛，目光一直落在二叔林丕邺身上。二叔在接过锦旗的那一刻，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尽管二叔嘴上说着“运气好罢了”，但林凛从他的眼神中分明看到了骄傲和满足。 那是一种对自己努力的肯定，也是对整个林家村的自豪。林丕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林家村的实力和团结，这面锦旗不仅仅属于他个人，更属于每一个为林家村付出的村民。 傍晚回家时，整个林家村都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各家各户飘出饭菜的香气，孩子们举着彩旗跑来跑去，大人们则聚在一起谈论着比赛细节。 依凛，爷爷坐在堂屋的藤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蒲扇，一脸笑意：今天鼓打得不错！好多人给你加油！哈哈哈 林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偷偷看向爸爸妈妈，发现他们正温柔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欣慰与骄傲。 夜风拂过林家村，带着龙眼树的清香和节日的欢愉。林凛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欢笑声，这就是家的感觉，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情。在这个端午节，她不仅感受到了比赛的激情，更体会到了家族的凝聚力和乡村的淳朴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