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告别，就让我们体面的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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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江胜那副如遭重击、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洛笙心里不知怎地，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冰封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起手，轻轻落在了江胜的发顶，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叹息的温柔，摸了摸江胜的脑袋。 她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尖锐，透出一种疲惫的平静：“今天晚上，就让我们好好告别吧，我们好聚好散。今天晚上我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晚餐在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饭后，两人沿着熟悉的江边步道，并肩慢慢走着。 夜色笼罩江面，对岸的灯火倒映在流动的水波里，碎成一片片晃动的光点。 江胜脑海里闪过曾经他们在这里散步的场景——无数个傍晚或深夜，他们也曾这样并肩而行，手牵着手，或是他揽着她的肩，低声说笑，分享着一天的琐碎或对未来的憧憬。 那些画面如此鲜活，此刻却像冰冷的刀片，切割着当下的现实。 他们在一起三年。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高三那段紧张压抑的岁月里，两个人瞒着所有人谈起了恋爱。 在堆叠如山的试卷和沉重的升学压力下，那份偷偷滋生的情愫成了彼此唯一的慰藉和隐秘的甜蜜。 而后一起走过这三年，从青涩懵懂到逐渐成熟。 起初江胜知道不会跟洛笙有未来，所以都属于恋爱，带着一种及时行乐的悲观，未曾想过长远。 然而，后面洛笙一次次的打动他的心，她的坚韧，她的温柔，她对他笨拙表达的包容，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浸润了他封闭的心防。 江胜也渐渐的规划起了和洛笙的未来，那些关于毕业后、关于工作、甚至关于更远地方的模糊蓝图，曾是他沉溺游戏之外偶尔闪烁的光。 可是现在，好像他们再也不能并肩。这并肩而行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忆的灰烬上，宣告着某种终结。 不知道洛笙心中所想，可能是也舍不得江胜。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江面上闪烁的光影里，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搂我。” 这个要求突兀又带着某种熟悉的亲昵。而后，江胜搂住洛笙，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动作有些僵硬，却又带着一种本能的习惯。洛笙的身体在他臂弯里显得单薄而脆弱。 她靠着他，声音闷闷地传来：“怎么来怎么回去，你可以在这段路，当做我们是情侣，这是我最后给你的时间。” 这段时间，江胜搂着洛笙，慢慢走过这段路。 他的掌心能感受到她肩头衣料的柔软和她身体的温度。 吹着江风，带着水汽的凉意拂过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仿佛要将这短暂而虚假的温存无限拉长。 周遭散步者的谈笑声、江轮驶过的汽笛声都模糊了，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脚下这条即将走到尽头的路。 在最后，他们不得不分开。步道的尽头近在眼前，再往前，便是各自要去的方向。 江胜停下了脚步，手臂缓缓松开。他低头看着洛笙被江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颊，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感激。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艰难地挤出来：“感谢你教会我那么多东西，教会我说话，我这三年是变化最大的三年，我爱你。” 这是迟来的、笨拙的，也是最后的告白。 此时，江胜手机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安静的江边显得格外突兀，打破了这沉重告别的氛围。 江胜没管，任由那铃声固执地一遍遍响着，仿佛要撕裂这最后的时刻。手机一直响着铃声。 洛笙抬眼看了看他紧抿的唇和固执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平静：“接吧，万一有重要的事。” 江胜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夜色中亮起，清晰地映照出来电显示——中间有着几个大字：不想睡觉。 这名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江胜混乱的思绪。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带着一丝慌乱，迅速挂断电话。 动作快得有些欲盖弥彰。洛笙看见了，她的目光扫过那还没来得及暗下去的屏幕，也扫过了江胜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狼狈。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苦涩的弧度，声音听不出情绪：“让我看看是谁。” 江胜此时说话不过脑子。或许是刚才的铃声搅乱了他的神经，或许是洛笙那了然的目光让他急于撇清什么，又或许只是潜意识里某种扭曲的报复欲作祟，他脱口而出，声音干涩：“新欢，很像你。”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一股强烈的懊悔瞬间攫住了他。 洛笙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像是蒙上了一层更厚的冰。 她没有追问，也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只是移开目光，望向远处迷蒙的江面，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所以你怎样都随意。”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子，割在两人之间最后那点微弱的联系上。 江胜抱着洛笙，几乎是扑过去的，带着一种绝望的力气。 他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失。 他把脸埋在她的脖子旁，深深吸着她发间熟悉的气息。 然后，像是溺水者寻求最后一丝慰藉，他亲了一口洛笙的脖子，那触感温热而带着她皮肤的细腻。 接着，他的唇像是被磁石吸引，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顾一切的冲动，又移到她的脸上轻吻，而后急切地、混乱地往嘴上移过去。 洛笙的身体在他怀里瞬间僵硬。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猛地发力，推开江胜，动作决绝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眼中是彻底破碎的冰层，混杂着失望、愤怒和深深的疲惫。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够了，再也不见吧，就让我们体面的分开。” 洛笙走了。她没有回头，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拉得很长，显得异常单薄却异常坚定。她走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江胜目送着她上了车。车门关闭的声音像是给这段关系钉上了最后一颗棺钉。 车渐行渐远，尾灯的红光在夜色中渐渐模糊，最终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就在车子转弯前的最后一瞬，透过那扇小小的后窗玻璃，江胜似乎看见她在车上抹着眼泪。 那模糊的、抬手擦拭的动作，像一颗烧红的子弹，瞬间击穿了他勉强维持的冷静。 江胜一个人慢慢走回学校。城市的霓虹在他身边流淌，喧嚣却仿佛与他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想了很多。 在来赴这场告别晚餐之前，他确实想着，今天好好告别，以后再也不见。他试图说服自己，结束是必然，他需要解脱，需要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他甚至刻意不去想那些过往的甜蜜，只聚焦于那些争吵和失望，以此武装自己。可是看着她抹眼泪，他忍不住了。 那瞬间的心痛是如此真实而剧烈，远超过任何理性的规划和自我说服。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呐喊：怎么能又让她哭呢这个“又”字，像沉重的枷锁，将他之前的决心击得粉碎。 走到学校附近，路灯的光线昏黄而孤寂。江胜又拿出手机。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翻涌的挣扎。 他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手指悬停在对话框上方，微微颤抖。 最终，那点被她眼泪灼烧出来的冲动压倒了所有理智和预设的体面。 他开始打字，一个字，又一个字，将那些汹涌的、混乱的、迟来的悔恨与不舍，一股脑地倾泻进那小小的屏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