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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戏曲初赛。 柳清音走进候场区，看着稀稀拉拉只坐了不足三成的选手席，心头泛起一阵落寞。这就是曾经万人空巷的国粹，如今却连一个初赛现场都坐不满。 谭梅装扮完毕走进来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角落、怔怔出神的身影。这个从小和她亦敌亦友的程派传人，此刻竟如此孤单落寞。略有犹豫，还是走过去坐在了柳清音身边。 注意到身边的人，同样也出乎谭梅的意料，柳清音没有像往常那样与她针锋相对，反而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这场表演的‘头筹’，我就不客气了。柳清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赛后去找哥哥，他有东西要给你。你后面用得到。 说完，她松开手，径直起身走向舞台，留下谭梅怔在原地。 此时主持人刚说完开场白，正准备按流程进行，却见柳清音已经走到了舞台中央。经验丰富的主持人反应极快： 哦看来已经有选手迫不及待想要开始表演了！让我们热烈欢迎——程派青衣，柳清音！ 聚光灯下，柳清音身着一袭素雅的青色素缎戏服，水袖垂落，衣袂飘飘，然而她的脸上却未施任何粉墨。那张清丽的面容毫无遮掩地展露在众人面前，眉眼清晰，唇色自然，与身上那套精致的行头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弹幕飘过】： “好漂亮的小姐姐！这身戏服好美，但她怎么没化戏曲妆啊” “真的是素颜！清音小姐姐太勇了！” “关于我大学室友是戏曲传承人这件事～” “素颜穿戏服……这是什么新的表演形式吗” 伴随着出人意料的现代曲风伴奏，柳清音缓步向前。她没有走向舞台一侧搭建的传统戏台，而是在舞台中央停下脚步。 很抱歉，在开始前需要浪费大家一点时间。她向着导师席和评审团深深鞠躬，抬起头时，那张未施脂粉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坚定，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很多传统的东西正在慢慢消失。作为国粹之一的戏曲，也逐渐难以适应社会的快节奏。 她深吸一口气：为了让更多人接受戏曲，认识戏曲，我今天决定——不唱传统戏曲，也不以传统的妆容登场。我想让大家看到的，是一个卸下所有面具、最真实的戏曲传承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表演前，我要提前向师爷程云庭、师父林杏儿致歉。对着导师席位方向深深鞠躬后，她不再理会台下的反应，缓缓闭上双眼。那素净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现代曲风的伴奏流淌而出，与传统戏曲的乐器截然不同。当她再次开口时，唱出的却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歌词： 我爱谁，跨不过，从来也不觉得错 自以为抓着痛，就能往回忆里躲 偏执相信着，受诅咒的水晶球 阻挡一切心痛...... 【弹幕瞬间炸开】： 等等这是戏曲比赛我走错片场了 她不是说唱戏曲吗这明明是流行歌啊！ 可是...好好听啊！ 素颜唱流行歌，却穿着戏服，这反差绝了！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柳清音的歌声突然一转，一段闽南语唱词如清泉般流淌而出：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 我改换素衣回中原 放下西凉无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这段突如其来的歌仔戏唱腔清亮高亢，带着穿越时空的韵味，与前面的现代唱段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妙地融为一体。 当她唱到戏腔部分时，那张素净的脸上绽放出戏曲演员特有的神采，眉眼间流转着程式青衣的韵味，尽管没有油彩的勾勒，却依然将戏曲的神韵表达得淋漓尽致。 导师席，林杏儿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慢慢转为复杂的深思。她看着台上那个不施粉墨、大胆创新的孩子，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柳清音的目光投向导师席，继续唱着： 满身伤痕累累也来不及痛 那是指引我走向你的清楚感受 不管危不危险 都要放下一切跟你走 只要一起承担 只要你不放手—— 她的声音在这段副歌中突然加入了戏曲的甩腔，将二字唱得百转千回。没有浓重妆容的遮掩，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可见——眉尖的轻蹙，眼波的流转，唇角的微颤，都将歌曲中的情感传达得更加直击人心。 【弹幕已经疯了】： 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个改编太神了！ 原来没有妆容的戏曲表情也可以这么有感染力！ 我居然通过她的表情读懂了戏曲的美！ 候场区里，谭梅怔怔地看着舞台。她终于明白柳清音说的头筹我要了是什么意思——她先于自己，找到了新的路，一种她从未想过的形式。用最本真的面目，最创新的形式，却处处藏着戏曲的魂。 第二段主歌开始，柳清音的声音更加收放自如。她巧妙地在每个乐句的结尾加入细微的戏曲处理，时而一个轻盈的转身，水袖翻飞；时而一个含蓄的眼神，顾盼生辉。 没有厚重的油彩遮盖，每一个表情都显得格外真挚动人，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戏曲演员特有的美感，却又因那身素雅的戏服和清丽的素颜，平添了几分现代的诗意。 当最后一句我一心只想王宝钏缓缓落下时，她以一个经典的戏曲收势结束了表演。 右手轻抬，左手微按，眼神低垂，整个人定格成一个完美的造型，素净白皙的面庞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音乐停止的瞬间，全场寂静。 然后，掌声如同迟来的潮水，轰然爆发。 柳清音缓缓直起身，目光坚定地看向林杏儿。那张未施粉黛的脸上，写满了执着与期待。她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背叛，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致敬与革新。 主持人快步上台，语气中满是惊叹：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柳清音，你刚才说今天不唱戏曲，但这表演里，分明处处都是戏曲的影子！而且你选择了素颜登场，这又是为什么呢 柳清音接过话筒，平复了一下呼吸：戏曲不是博物馆里的古董，它应该活在当下。我想做的，是让更多年轻人先听见它的美，看见它的魂。卸去妆容，是想让大家看到——戏曲的传承者，也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我们热爱传统，但我们同样活在当下。 她转向林杏儿的方向，深深鞠躬：对不起，师父。但我必须试一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杏儿身上。这位程派青衣传人，缓缓起身，拿起面前的话筒。 全场屏息以待。 林杏儿缓缓起身，手持话筒，目光如秋水般沉静地落在柳清音身上。整个演播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这位程派大家的裁决。 清音。她开口，声音里带着师父特有的温和与威严，你今天的表演，让我看到了戏曲传承的另一种可能。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全场：作为你的师父，我为你敢于打破常规的勇气感到欣慰。你选择以素颜示人，穿着戏服却唱着流行歌曲，将歌仔戏的经典唱段巧妙融入，让年轻观众感受到了传统戏曲的魅力。这份用心，这份创新，值得所有戏曲人深思。 林杏儿的声音渐渐转沉：但是，作为本届青歌会的评委，我必须指出——这是戏曲组的比赛。你选择以流行歌曲为主体的表演形式，虽然融入了戏曲元素，但本质上已经偏离了比赛对戏曲演唱的要求。按照赛制规定，这场表演恐怕难以计入成绩。 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一片惋惜的议论声。柳清音站在舞台中央，轻轻咬住下唇，却依然挺直着脊梁。虽然心中猜到了这个结果，那张素净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失落，但眼神依然坚定。 就在这时，林杏儿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柔软，眼中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泪光：然而，在给出这个决定之前，请允许我以另一个身份说几句话。 她深深注视着台上不施粉黛的女儿，声音微微发颤：作为一个母亲，看着你在舞台上以最真实的模样，大胆追寻自己的道路，用你的方式守护着挚爱的戏曲...... 林杏儿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坚定而充满骄傲地说道： 我十分骄傲，我以你为荣。 这句话如同一道暖流，瞬间融化了比赛现场的紧张气氛。柳清音的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却绽放出无比明亮的光芒。没有妆容的遮掩，她脸上那份感动与喜悦显得如此真实动人。 林杏儿放下话筒，率先鼓起掌来。紧接着，全场观众起立，掌声如雷鸣般响起，这掌声既是对一个创新者的鼓励，也是对一段真挚母女情的感动。 在如潮的掌声中，林杏儿慢慢走下导师席位，将台上泪中带笑的女儿拥入怀中。那一刻，素颜的柳清音在母亲怀里，仿佛回到了最本真的模样，既是一个大胆的革新者，也是一个让母亲骄傲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