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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此时简直不敢去看李寻欢的表情，他缓缓扯出一抹笑，艰涩道：
“寻欢.......”他的手忽的被握住，他看见李寻欢眼里的湿润，见他笑道：
“你还记得我们马车里说过的话？”
他怔怔点了点头。
“此次若有什么，李寻欢定和西门吹雪同生共死。”
他没有再点头了，沉默的看着他。
李寻欢不管，只是回望着他，道：
“我们曾说要一起白头，只是我这头发才白了几根，真是亏本。”西门吹雪下意识摸了摸他的鬓角，笑着点点头。
李寻欢也笑，回握住他的手，温声道：
“所以下辈子，我们要一起相守到头发和牙齿都掉光，才能弥补这辈子的缺憾。”
他的手贴着他的脸，李寻欢眼里满是坚决。
他们此刻这么近，这么近，近的再也不会分离.........
突然出口处传来一声惊呼：
“青姐姐！”那声音那么惨烈，似乎失去了全世界。
众人回首，阿飞和展翔下意识一愣，芸芸？
李寻欢也皱起眉，这姑娘怎么跑到这来了？
芸芸跌撞着跑到桑娘旁边，抱住她已经凉透的身体，难以置信的晃了晃，才埋下头失声哽咽，阿飞和展翔离得最近，不忍的闭上了眼，他们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声音，孤雁离群的哀鸣，比绝望更深的绝望..........
芸芸把头埋在桑娘的颈间，她没有号啕大哭，只是哽咽，把哭声咽进肚里，满腹装不下，才有一两声泻出，她连泪水都不舍得和别人分享，能和她分享的人已经没这个能力了.......................
人命怎么能这么卑贱？她还清楚地记得她和她初遇，她一身青衫简约，满身碧翠无华，彼时她正坐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在她眼里那真是仙子娘娘一般的人物。
后来她看她点妆，艳丽的油彩，清亮婉转的嗓子惊艳了整座华堂。
再后来，她看她绣裙翻飞，倾倒了多少公子王孙，就像一只骄傲的凤凰，游走在红尘不为任何停留。但她却会停留在她身边，教她识字教她读书，教她画画，女红教她看人的眼睛..............
但她知道这是表象，她倾倒他们，然后杀了他们..........
她不敢让她知道，所以她就装作不知道，只当她天真干净的芸妹妹。
她清楚记得那天，她牵着还很小的她，满眼苍凉的看着眼前一幢起火的高楼，低声唱到：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那声音沙哑婉转，在她心里飘啊荡啊，这一飘就是七年..........
她说：人命怎么就这么贱？
是啊，怎么就这么贱？昨日看他华衣玉锦，今日却是一裹草席..........她讽刺，人生如戏，散了就是散了...........
她和她分享每一个秘密，她教她她会的一切东西，可唯独不肯教她唱戏.......任凭她哭任凭她闹，怎么也不肯松口。最后她抱着她一起哭，道：
“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将来要嫁个好人家的，嫁个可以护你疼你一辈子的好男人的，怎么可以学唱戏？”
她也哭着回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青姐姐对她更好的人了，我谁也不嫁！”
她一生气，还带着哭音却喝道：“还敢乱说！掌嘴！”
最后的最后，她没再提学戏，她们最后又打闹着笑成一团............
就是前些日子，她牵着她的手，哭着道歉，泪水化了妆容，却怎么也止不住，她怎么擦也不干净..........
她说：对不起，不能再陪你，她终于要被送去当婊/子了.........
她问：我告诉过你，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既是戏子又是婊/子，岂不是无情无义的很？
她是笑着问的，可边笑着，泪水还是哗哗哗的流。她曾听人说过，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她的青姐姐一定是全天下最干净的水做成的.........
看她哭，她也跟着哭，边哭边恨恨道：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
只是那话那么苍白，她只说服得了自己，连她也没说服...........
她最后抱着她哭道：芸芸，芸芸........下辈子，下辈子别做女人，不要再做女人...........
她拼命点头，到了阎王殿，肯定跟他哭闹，下辈子绝不做女人，她要做男人，才能保护她.............
那天以后，世上就没有桑青了，只有唤作桑娘的女子，没有桑青，她的芸妹妹自然也没必要有了............
她不干净了，她的妹妹早脏了，却是在她眼前，在她眼前一个一个男人从她身上起来下去..........她哭得眼神空洞，却在看到她的一刻有了闪躲，哀求着她：别看，青姐姐，别看...................
她现在眼神也哭得空洞，却再没什么可以让她闪躲了.............
“原来这个贱人还有同党？”玉罗刹狠狠道。
芸芸连头都没有转，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李寻欢不忍心，狠狠一皱眉怒瞪玉罗刹，走到芸芸身边递给她一块锦帕。西门吹雪亦跟着他，他看向西门，满眼歉意：我要救她你会生气吗？
西门吹雪摇头，眼里满是理解的笑意。
芸芸似乎这才缓过神，结果帕子，拿在手里，却没有泪水再流出来给她擦。半晌听她轻忽的声音飘起：
“李公子，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么我既是婊/子又是戏子是不是无情无义得很？”
“不是的，你实在有情有意的很..........你不顾危险跑来找你的姐妹，她不顾一切为你报仇，实在有情有义得很！”
“那她也有情有意的很咯。”芸芸甜甜地笑起来。
她看着李寻欢，道：
“李公子，她要害死你身边的这位公子，你可不可以不要怪她？”
李寻欢直起身，和西门吹雪对视，十指相扣，涩着声道：
“这不是她的错，这哪是人的错？”
西门，你可会怪我这么说？
你说得对，我怎么会怪你？
“李寻欢！”玉罗刹叱道，他简直不能理解这种人的脑子。
他淡淡看他一眼道：“这是命，我们自当共同担待。”
“好。”西门吹雪笑着应下。
“好好好！这下全是我是恶人了，就算这样，那个小丫头也不准走，把命留下给我儿陪葬！”玉罗刹怒道。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儿子什么时候说要陪葬了？”展翔不知道局面怎么变成这回事，但全是这老头的错！
“小翔！”李寻欢轻喝。他伸手安抚西门吹雪，道：
“他毕竟是你父亲，你不能与他刀剑相向，让我来可好？”
西门吹雪有点担心，却也没反驳，道：“你小心。”
李寻欢点点头，道：
“芸芸，带你姐姐先走。”
玉罗刹冷笑着，好啊，反正都撕破脸皮了，何必再假惺惺留着这人的性命，他不是要给西门吹雪陪葬吗？他亲自动手！
但之前.........他眯着眼狠戾的看着芸芸单薄的背影。
抱着一个人，她走得很慢，却没有任何焦急的感觉，现在对她而言，活着死了其实没什么区别...........她想找个好地方把青姐姐埋了，再看看是不是也可以把自己埋了..........
玉罗刹朝她后脑狠狠甩过一颗石子，那力道足以让脑浆迸裂。
李寻欢眉峰一扬，足尖轻点，挡在路中间，手中飞刀没人看见如何出的手，只听“锵”一声，电光火花一闪，飞刀击中石子，让它偏移的轨道，狠狠击在石壁上不知哪一出。
然后便听哐哐几声闷响，来不及惊呼，玉罗刹和李寻欢脚下竟出现两个大洞，咻的一下，两人都不见了................
“大哥！”
“寻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不是琼瑶风的人。。。。唉这章长的很，大家若是耐心看完可以记得要留言~~
这章写了一天，有时候写着写着，眼睛就湿了，女人女人，为何要做女人？
还有西门和寻欢，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满他为何还要帮着要杀西门吹雪的人，但他其实就是这样的人，西门理解，也是我的理解...........
至于玉罗刹，估计这章过后又有人会讨厌他了~~他表示做爹真不容易，尤其是做西门吹雪的爹。。。。。
他这样做其实全是情有可原，他若二话不说就接受探花郎那才有点奇怪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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