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周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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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岚一脸阴沉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将全身裹在黑袍中的男人。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卡岚依旧看不惯格雷格那张丑陋的脸，就像是被某种炼金产物给腐蚀了一样，脸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疤痕和凹陷将他深蓝色的眼睛挤压的很小。
“你说你请我吃饭，却不戴面具，是想省钱么？”
“抱歉。”格雷格从怀里掏出了小丑面具，戴在了脸上，“见到你太激动了，所以就疏忽了。”
放屁嘞。卡岚才不会相信他这毫无逻辑的鬼话，他们两个认识了十多年，从最初的学院教授成为了现在的大组组长，两人见面的次数可以用千来计量。然而卡岚并不喜欢他，几十年来一直如此。
“找我有什么事？”卡岚中指轻扣着桌面，“别说只是单纯的想吃我吃饭。”
格雷格点头：“我是为了你的学生而来。”
“学生？”卡岚蹙了蹙眉头，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哪个学生？”
“那个叫炙樱的一年级新生。”
果然，他是冲着炙樱来的。卡岚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了，他凝视着格雷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后者恐怕已经死了一万次。然而眼神并不能，所以格雷格毫不畏惧的与卡岚对视。
“我这次回学院，有一半是为了她。”格雷格悠悠的说道，“老伙计，把这个炙樱让给我吧。”
卡岚嗤笑：“你还真是直接。”
格雷格无视了卡岚的嘲弄：“根据我在学院翻看的资料，这个女孩还未成年，甚至还未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就能够释放出威力不俗的天火。这简直是为了战斗而生的。”
“没有人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卡岚说道，“从我把她带上时空列车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要保护好她了。”
卡岚还记得第一次见炙樱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叫安娜，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仆，主人是个暴虐的死肥猪。死肥猪把她关在了地下室里，地下室肮脏不堪，横流的污水上，硕大的老鼠肆无忌惮的疾驰而过。
然而她却很安静，一个人坐在地下室的角落里，抱着双腿，双眸宛如平静的湖水，这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宁静。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不是惊慌，没有失措，而是轻轻的打了个招呼。
“您好。”
那一刻起，卡岚就有了要好好保护这个小女孩的冲动。原本身为一组组长的他完全没有必要插手接管新生的事情，但对于炙樱，他无论如何的也想保护她。
所以，无论格雷格准备了多么好的说辞，他都决定不为所动。
“好吧，不给就不给吧。”格雷格点点头。
“啊咧？”卡岚愣了愣，心想剧本不太对啊，按理说二组的人向来都没有这么好说话，更别说是二组的组长了。他都已经做好准备，来应对这场艰难的战争了，甚至捅到校长那里也在所不惜——然而后者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
虽然目的达到了，可是卡岚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都是几十年的老伙计了，我有必要抢你的东西么。”格雷格扭头看向窗外，刚刚入夜的学院里还是灯火通明，不同种族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你说，我死去的学生们，会在零时的时候重返学院么？”
卡岚感觉到气氛一下子悲凉了许多，他看着格雷格戴着小丑面具的侧脸，深蓝色的眼眸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哀伤。他的心情也低落了下来，扭头看向窗外，窗外有盏路灯，路灯下是一条窄窄的小道，一个身材娇小的精灵抱着书本从小道上跑过。青石板路上回荡着她清脆的脚步声，即使她的身影飞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脚步声却还滞留在那盏路灯下。
“今年的形式如何？”卡岚轻声问道。
“正在好转，死亡率逐年下降，前年就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准了。”格雷格说道，“校长的决策是正确的。”
“由单人出任务改变为两个能力契合的人一起出任务，大大的降低二组的死亡率。这看上去是一项很简单的变革，但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校长一个人想到了。”
“说起来，校长也差不多回学校了吧。”格雷格又说，“这次他可以在学校呆久一些了，听说家里的事情解决了。”
“明明是第三学院的校长，却还能够分心处理家里的琐事。”卡岚看着格雷格，“你我终究不能像校长那样洒脱。”
“这样挺好的。”格雷格突然转变话题，“继续说你那学生的事情。”
卡岚又警惕起来：“你还想干嘛？”
“只是警告你一声，长老们似乎也盯上了她。”格雷格耸了耸肩，“她的能力实在是太过强大，有些长老猜测，可能已经越过了【极优】，向【史诗】迈进了。”
“少来，学院已经千年都没有出过【史诗】级别的了。”
“但是长老们不这么认为，所以他们会对炙樱进行观察，当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很有可能她在学院的四年，都会在学院的观察名单下。”
“我就知道炙樱很优秀，如果她【史诗】的话——”
“那就再好不过，但如果不是——”格雷格的身子前倾，与卡岚对视着，“你应该知道，与【史诗】对立的，是什么。”
卡岚沉默了。
格雷格起身：“好了，我应该走了，今晚的菜还是不错的。”
卡岚低头，看着桌上一点没动的美味菜肴，一阵无语。这是他所在世界的家乡菜，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点上几样，由于今天格雷格也来，还声明是他请客，所以他点了多一些，现在看来完全不可能吃完。
还好是他请客，卡岚心想。
“对了。”格雷格在离开之前，对卡岚打了个响指，“你可能有些疑惑我为什么放弃了炙樱，让她留在你那里。其实我可以告诉你，就如我之前说的那样，我这次回来，一半是为了炙樱。”
卡岚明白了什么：“你还有别的候选人？”
“当然。”格雷格微微一笑，而后离开。
偌大的餐桌上，只剩下了卡岚一个人在沉思。身为一组的组长，学院的终生教授，他不可能不知道二组是个什么组织，他了解二组就如同他了解格雷格一样。那是一个时刻与猩红相伴的组织，卡岚一直觉得二组的人应该穿红袍，而非黑袍，因为那是鲜血的颜色。
但红袍太亮眼了，黑袍才能杀人于无形。
杀戮能将一个人彻底的改变，比如说格雷格，曾经的他就是一个小无赖，而现在的他——
精灵侍者推开门，拿着账单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卡岚导师，刚才格雷格导师说，这次晚餐由您请客。”
是个老无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