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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个好迹象。
纵然她中过蝎针毒,偷东西遭报复,执墨殿被众仙围攻,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失魂。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离自己二尺的执墨,又看了看我。满足地叹了口气。
执墨走向她,每一步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凛风打在脸上,他像毫无知觉一样,开口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执墨!”
这次发音的是我,而不是无力的桃合子。他怎么可以这样,方才看镜子里的桃合子,他明明很心疼。
现在,却要赶她走?
我为桃合子输了灵力,她反握住我的手,摇摇头道:“别,没用的。”
“执墨。”她抬起头,双眸中只倒映他一人,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一样,“不要赶我走,不做你的夫人,做,帮你洗袜子的丫鬟好不好?”
执墨没有说话。
“你不是喜爱吃素菜吗,我这段时间都在尝试,一定可以做到你满意为止,你不要赶我走!”她跪在地上,试图拽着执墨的鞋靴。
执墨一怔,还是道:“你杀我妻子,又欺我,瞒我,我还怎么留你?”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那蝎针是我疏忽,是我太大意没有将它拔出来。假扮她,是因为我爱你啊。”
她的泪喷涌而出,手扑了空,只抓到一堆沙土。
执墨已经走了。
“姐姐。”桃合子一时抓不到依靠,双手扶上我的肩膀,咧开嘴哇哇哭道:“他走了,他走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等等!”
我安抚她,把她放在边上,温和道:“你爱他,是因为有心,把心给我吧,你就解脱了。”
她痴傻地点点头。
云移星转,两人周身一圈浮上金光,她说,真好。
全知镜引领我走到执法处的最边缘,执墨站在悬崖边,负手背后,遥望苍茫的云霄。
我踩着沙土,深一脚浅一脚地过去,冷哼一声:“你恨她?”
“是。”他只吐出一个音,顿了顿又道:“她杀了我的正妻,我理应将她千刀万剐。”
难道说,他和桃合子相处的时段里,就没有一次动心过?
“让我带她走,下一个忘情蛊,什么烦恼都没了。”
“不可以!”
他果断拒绝。
“还说自己不爱她,你很怕她忘了你,很怕她不爱你。但你们不能在一起,你嫌弃她的身份,但又不能每天对着不属于她的那张脸过日子,这样对不起你真挚的感情?”
这些话皆不是我说,都是全知镜……这家伙的脑瓜不是一般地聪明,分析问题一套一套的。
我的手中猛然出现一把桃木剑,转而话说出:“她是万物间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只有这把剑能杀了她。”
全知镜在控制我。
旋即那把看似普通的剑转于执墨手中,他抬头望着,似是不解。
“执墨。”
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是桃合子。她脚步不稳,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样子。
杀了她。
执墨颤颤巍巍伸出那把剑,平时握剑如手般灵活,现下却像抓住一个烂摊子。
桃合子看到那把剑,似突遭蜇螫一般,双眼恐惧起来。本怀疑这剑的执墨开始相信这真的不是把普通的剑,他缓缓走向桃合子,沉声道:“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不,你不会的。”她没有后退,而是直面,被一团软沙踉跄坐在地上,随即仰天大笑。
月被残云遮住,露出不显亮的角儿,把她瘦小的身子都笼了黯淡的光线。
“大概我真的不适合这个世界。”她惨惨一笑,“既是如此,便了了你的愿,执墨,只希望你今日不要后悔。”
那剑举起。又放下。
桃合子双手下垂,面带微笑,身子越发越光亮,也越发地透明。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包括,让我离开你。”
她像是一朵在灰烬上开的花,转眼烟消云散,芳香不过须臾。
而执墨,连须臾都抓不住。
他反映过来的时候已震碎桃木剑,疯了般去抱她,环抱虚无的空气。他又伸出手,触进桃合子的幻化成浮粒的身子,才知道,她真的走了。
桃合子的身形还在,她甚至说话:“执墨,你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执墨张了张嘴,喉咙涩住,“桃……合子,合子。桃核……”
他猛地一惊,仿佛想起百年前曾被自己咬过的青桃,还有那颗发毛的桃核,支撑自己,给自己活下去的信念的,不就是她吗?
桃合子许是想起母蝎子精煽情的话,她粲然一笑,“如果我死了,你会娶我吗。”
如果我走了,你会伤心吗?
追随多年,遇见你已耗费所有的幸运,所以再没有运气与你相约共白首。
她说,我真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认识你,熟知你。
如果当时风太小,吹落其他桃子,她就遇不到他。
如果当时她稍挪一点地,他就够不着那颗青涩的小桃。
可是执墨。
可是执墨啊。
执墨没有说会还是不会,后来的孑身一人,便是最好的回答。
待得月再出云时,浮粒亦消逝,留下的是空着手、作拥抱的执墨,他仰起头,俊秀面容掩不住苍白,犹如没有听见,嘴角抽泣着,从喉咙翻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像个孩子般。
“她本是一颗被你丢弃的小桃核,跟随你,爱了你多年。你一瞥如惊鸿,一笑如桃夭,但能给她的只是施舍。”我道。
他应能记得,那张徘徊在眼前的笑颜,在最后一刻说:“如果我死了,你会娶我吗?”
乞求也罢,遗愿也罢,她得不到答案,只由一丝执念而生的她,连轮回都没有。
试想万物间无生命者,馒头、水晶糕、葱香鸡块——我只是比喻,并不是贪吃。哪一样可以无缘无故修仙?没有灵力的催促,没有外界的帮助,凭的不过是自身的执念罢。
桃合子的执念,太深,才让她百年修仙。也因那份执念,拥有不死不伤的身子。
只要执墨在,她就在。
而执念消失,她只是确定了他要杀她,要赶走,才会宁愿自行魂飞魄散。
执墨在最后知晓,却无力去挽回。他身份何等高贵,万万不可能与一个百年小仙成婚配,仙界婚配极其严格,他不会辜负自己,也不会辜负亲友。
他所能辜负的也只有她了。
我脱离全知镜的控制,张了张嘴,问出世上最愚蠢的问题:“你爱她吗?”
意料中的,他没有回答,双膝跪在地上,手如同她方才——抓了一把散沙。
自傲如他,即便是后悔了,即便是心痛,也不去说了一个爱字。
离开执法处后,我终于忍不住把全知镜扔地上,怒喝道:“看你做的好事,逼他杀她?”
“两人这样谁都不能解脱!”它倒很有理由。
它和我打了一个赌,赌执墨爱得深还是桃合子爱得深。
作为一个女人,我自然站在桃合子这边。
一人一镜溜进执墨殿,因执墨不在,有些别扭。这就像是小偷深夜潜入人家偷东西,但主人又跑外面幽会去。一点刺激感都没有。
我们去了西南角的厨房,空间很小,崭新的灶台和桌椅,看样子新添不久。
菜板还放着半截的白菜心,伴随点点发黑的血渍,我俯下身子闻闻后叹息道:“她喜爱吃肉,为了他似乎好久没沾荤了。”
“那又如何。”破镜在半空一晃一晃,不屑道:“她的素菜很难吃,执墨为了不扫兴致,每天都强迫自己吃些。”
我正
要多说什么,它领我去了一个奇怪的空地,种满许多小树苗,月下挺直枝叶。
夜雾漫起,更添几分朦胧。
“桃树。”它只说了两个字,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东海龙王把所有桃树都砍了,执墨又重新栽植。
他早知她是桃合子,仍装不知,直到自己忍受不了明明爱的是桃合子,却要面对东海公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