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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女儿淡定如常的模样，似乎这场落水并未给她造成任何惊吓，徐杨氏一直惊魂不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怎能不想知道女儿落水的事！哪怕着急到心急火燎的程度，她还是压抑着，怕吓到女儿。
“姝儿嚷着冷，我就寻了奶娘苏氏抱她去加衣服，然后站在那儿看湖上风景，直到有人推了我。”
果然！
“看背影是个女子，穿着青墨色的衣服，应当是杨府的一等大丫鬟，当然也不能排除其他人有心装扮。”妙妍缓了缓，郑重开口。
她与杨府的人素未结怨，唯一看她不顺眼的人就是徐家那一干人，若非当年瑶池书苑同届的一个女学生云珠曾经教过她闭气之术，说不定今天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着妙妍背后一阵寒气上升，重生以来，她步步为营，可还是逃不掉命运的算计，在最松懈的时候，竟与死亡擦肩而过。
不过眼下，这件事暂且先交给徐杨氏计较，她到杨府，还有更重要的事。
杨府厨房，管事的胡婆子瞧见旁边那烧火的丫鬟拿着脏兮兮的木材一脸嫌弃的的样子，上前一步劈手夺过，手脚麻利地投进灶内，带起一阵青灰，惹得翠兮一阵尖叫。
“呦！还当你是七小姐身边伺候的呢！”胡婆子酸溜溜开口，这个翠兮，仗着七小姐的宠爱，平日里对着下面的人百般挑剔、肆意为难，今日落到她手里，看她不好好整她一整！
翠兮不是个蠢人，知道这胡婆子是存了心的刁难她，她要是开口顶撞甚至讨饶，只怕会惹来胡婆子更多的尖酸刻薄话，遂敛了头，心头暗暗记下这笔账。
瞅着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粗糙的内里刮得她手臂上娇嫩的肌肤生疼，却也只得忍着，反正四小姐只罚了她一个月，等她再回到七小姐身边，一定要七小姐赶紧离了这规矩繁多、清冷静寂的杨府。宋公子英俊潇洒，才华横溢，与小姐堪称绝配，将来……将来她若是当了通房，抬了妾，再生下个一儿半女，也不枉此生了。想着宋公子那俊俏的容貌和说话时温柔的语气，翠兮不禁羞涩地红了脸，连那烧火的动作，都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柔顺。
见翠兮毫无声响，只顾埋头烧火，胡婆子甚感无趣，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尖酸刻薄话正无处发泄，眼见锅里油烟大盛，立刻一口浓痰吐到了翠兮脸上，黏腻恶心的感觉瞬间惊醒了翠兮的春|梦。
“啊！”一声尖叫未完，被胡婆子一脚踹回了肚里“叫什么叫，菜要是烧糊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要收拾谁！”一声厉喝，杨芊芊进了厨房，没成想下句呵斥立马被满屋的油烟呛了回去。
“小姐！”翠兮眼泪汪汪，压抑了许久的眼泪怔怔落下来，若非蓬头垢面，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只可惜脸上的几抹灰污，还有那一口黄绿欲滴的浓痰，直让杨芊芊退后了好几步。
“翠兮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见翠兮感动不已，欲要扑过来的模样，杨芊芊后退了几步，原本要训斥胡婆子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妍姐儿落了水，我还要去看她，晚点再来看你。”
见一向与自己姐妹相称的七小姐竟然摆出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远离，翠兮眼神闪了闪，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回到灶前继续烧火。
“这人呢，就是不懂知足。”胡婆子斜了眼出言讽刺“明明就是个下人，常常摆出一副主子的谱儿就算了，还妄想跟真正的主子称姐道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怕是哪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添木材的手动作一顿，翠兮闭了眼，再次睁开时眼底掠过一抹决绝，看来，她得怂恿小姐一番了。
“妍姐儿，小姨母来看你了！”清脆活泼的声响自外传来。
“小姨母！”妙妍惊喜的声音阻止了徐杨氏心头的不悦，七妹做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她又气又怒，半点儿也不想让妍姐儿跟她粘在一起，不过看着女儿很是兴奋的模样，终究还是将所有话咽进了肚子里。
“看看小姨母给你带了什么！”
“蜜饯！”妙妍再次惊喜地跳起来，却被徐杨氏一把按回了被子里“小孩子家家的，吃这么多甜食干什么，也不怕毁了牙齿！”
闻言，妙妍和杨芊芊对视一眼，同时做了个鬼脸，然后哈哈一笑。
“娘……”妙妍拉长了声音撒娇“你就让我吃一颗嘛，刚才那姜汤难喝死了！”
最抵挡不了妙妍的撒娇攻势，徐杨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妹妹，将夺到手里的蜜饯递了过去。
“耶！”两声一模一样的欢呼。
“七妹。”并未避讳妙妍，徐杨氏郑重开口“我刚询问了妍姐儿，是一个着青墨色衣裳的女子将她推了下去，你将府上的大丫鬟全带来这院子。”说着转向妙妍“妍儿可记得那丫鬟的模样。”
模样？妙妍摇摇头，她只在水里起起伏伏间看到岸上一张模糊的脸，更多的是背影“我记不大清，要是见到了那丫鬟本人，说不定可以认出来。”
下午一觉醒来，至落水已经有两个时辰。
朱玉阁里，杨芊芊看着院落里一排丫鬟，低声对着妙妍道“妍姐儿，管家已经将杨府所有一等大丫鬟带过来了，你去看看？”
妙妍点了点头，事发后杨谦玉已经下令封锁了杨府，毕竟外孙女落水可不是小事，连送年礼的人进出都要严格盘查，府上的人更是难能离开半步。
妙妍踱着步子，一一走过去“抬起头来！”
小小的女娃声音威严，很有气势，徐杨氏在家是见惯了的，不觉得什么，倒是杨府上下一干人，很是惊讶，再次望向徐杨氏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敬畏，原本四姑奶奶未出阁前就是府里出了名的刚直脾气，凡事一是一、二是二，很容易较真，没想到教导出来的女儿，这么小，竟也是个极有主见的和威严的。
这个，不是；这个，太高；这个，偏胖；这个，也不是……一一扫过众丫鬟，妙妍暗暗摇头，一旁徐杨氏心头一紧，发了众丫鬟红包后紧跟着进了内室。
“七妹，所有丫鬟都带来了吗？”听到问话，杨芊芊点头。
妙妍兀自笑了笑，道声“不着急！”她来杨家，是为着小姨母来的，推她入水的那人，只要继续动手，总会露出马脚被她逮到，要是不再有动作，倒也省得她费心思，人生在世，既然选择了前进，暗地里哪还能没几个虎视眈眈的人呢！
望着徐杨氏担忧夹杂着失望的目光，妙妍柔柔一笑出声安慰“娘别担心了，好在妍儿无事，以后小心着些就是了。”
以后？徐杨氏眼皮一跳，还能有以后？！
一想起背后有人要害自己的女儿，她就不寒而栗。
想到自己不争不抢、息事宁人的性子，还有说话耿直、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作风，指不定就是自己得罪了人牵连到女儿身上。看来自己，真的要为了孩子做些改变才可以。
“四姐和妍姐儿放心，我不会放弃调查这件事情的。”杨芊芊保证道，杨家七姐妹虽然吵闹惯了，但也是遇事一致抱团朝外的主儿，更何况这次遭殃的还是自己素来疼爱的外甥女。
看着小姨母就差拍胸脯保证了，妙妍扑哧一笑，引得徐杨氏和杨芊芊俱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片刻后颇为无奈，两人同时揉了揉她的脑袋。
杨府七小姐杨芊芊，跟府上四小姐是最不对盘，也是最互相看不顺眼的一对姐妹，徐杨氏看不上这个小妹遇事撒娇讨饶、逃避责任的行为；杨芊芊也特别难以理解怎么有人做事可以那么一板一眼，连她扔个纸团都要训斥半天，大道理讲了一箩筐。
好在近些年姐妹们陆续远嫁，留在浔阳的渐渐只有已经嫁作人妇的徐杨氏杨贞贞，和仍然待字闺中的大龄剩女杨芊芊，姐妹俩的关系倒是缓和不少，尤其还有徐杨氏的大女儿徐妙妍，和杨芊芊关系好得不得了，两人要是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可以玩上好半天。
“小姨母？”妙妍出声。
“嘘！小声些，你娘看见了又要训我！”杨芊芊鬼鬼祟祟地翻开自己的抽屉“这是小姨母以前用过的，现在送给你，喜欢么？”
那是一只翠玉蝴蝶簪，很是熟悉，玉本身就脆，再雕成这么个薄薄的样子，两翅玲珑剔透，整个栩栩如生，不仅极耗功力，就连价格，也不便宜。这还是好几片玉粘合的，若是整个雕琢，就算用的是很常见的翠玉，没有几十两银子也很难买来。
“好漂亮！”妙妍惊叹。
“可是小姨母，这是不是太贵重了！”掂了掂那簪子，妙妍心头欢喜，女人对珠宝首饰的抵抗力几乎为零，更何况，这簪子对她意义重大。
“你不要谁要，这簪子小姨母带出去铁定是要被笑话的。”十五岁以下少女的首饰，她早过了那个年纪了。
望着那簪子，妙妍忍不住低了头，双眼朦胧。
那时闵州女苑里，几乎所有女孩儿都有那么几只蝴蝶簪，她唯一拥有的，就是小时候小姨母送的那只，后来被徐妙歌“不小心”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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