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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都拿走了,这里剩下的唯一一个大抵就是三哥当初要给自己的了。她这么想着。同小仙童们告声搅扰,出门看着已经沉入山涧的云,在松柏相依的崖边吹起了那首曲子。虽不是自己作的曲子,可是现在当真适合吹奏给三哥听。

小师姐在三哥死后不知所踪。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听谁说起过她的消息。瞿白鹿觉得她是逃走了,应该是和自己一样逃走了,离开这里越远就会越快忘记吧。

一曲终了,心神已经不知道飞到何处了。

脚下的云海自打三师兄被人伤成那样之后就一直这么老实,一点儿也没意思了。

等到瞿白鹿回过神来,一群小仙童从道观的门后面往外看她,其中一个脸盘儿圆乎乎的小仙童怯怯的说:“师姑,日后回来能教教我们吗”

她不知道这小童是谁的徒弟,但只听得“师姑”二字便微微一笑:“好啊。”

走了这么多的路,瞿白鹿的心还是没有清净下来。

时丘今日竟然不在逐风观内,师父师姐师弟听说都去了海上论道去了,白鹿此刻才觉得,原来这世间这么无趣。

几日后瞿白鹿领命上天,在燧离宫中站了半晌,也马王爷未有任何吩咐。

他就是像以前一样,不断的翻看文书,浏览批阅着,这一本过了,还有第二本,所以他才要一直坐在这里。

还以为你下了界会变成小胖墩呢。

白鹿想起没见到下界的他时自己的想法,微微一笑。

抬头看他,马王爷面色冷冷,眉头微皱。

这一看,魂儿就看进去了。

瞿白鹿禁不住望着那张脸,入了迷。

恍恍惚惚那是他么无时无刻被阳光包围着的他马华光啊。

马王爷的法力比她高,能听到她此刻不设防备的心声,于是放下手中的公文,闭目吸了口气方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冷冷问道:“汝望何人”

汝望何人...何人...

瞿白鹿恍然大悟,旋即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稽首行礼,随意扯了个谎道:“一时走了神...”

话说了一半却再也编不下去了。

马王爷继续低头不住翻看文案,文案上那朱红色的印章重重叠叠,白鹿静静看着,只听从马王爷处悠悠传过一句极为淡漠的话来:“燧离宫上下受了连累,才肯将歇”

心头一震。

白鹿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没见他的时候满心里想着,见了他就难以自控了,没曾想落到两相厌的地步。她这里连忙低头,迈步退下。

将要退出门外时,只听马王爷在身后的声音响起:“原是我心神不宁......今日我不该召你前来,罢了,非召,莫要再来。”

白鹿神色淡然,口中称是,返身去往下界不表。

她心内有时也想:许我并非算得上仙人,随随便便一件事便可搅扰了心绪,当真是衬不上仙人这个名头。

她往下界去,心内慌乱之余还惦念着孔桃。

孔桃这个时候应该在上课,或者是已经放假了,不知道她会怎么安排,考研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最终她一定还是不想要跟自己回去的。

瞿白鹿一路驾云,晃晃悠悠随风而行。

瞿六壬还是不打算回来。

她一直往前行,不紧不慢的在云端之中穿行。

这驾云而行之时路过的地方有很多,有些下雪,有些下雨,大片的云朵就在瞿白鹿脚下和身边,前面也有云,站在高处看去,因天气的不同,云朵的颜色也各有差异。

太阳仍高高挂起,前方那一处正是能透过阳光的所在。

白鹿只想慢慢走着,就像当初的自己,每每心有不快便找个能走人的路,一直一直往前走就好了,脚一直走,心里的那份压抑就会稍稍疏散开来一些。

眼前看到了一处所在,古典至极,白鹿早早早的就听说过,却是好巧这一处所在是瞿白鹿没有来过的。早年间听人提起时,也曾心生好奇想来探看一番,但这些年来总没有闲暇时间。

白鹿看着那宫墙上被照花了的残雪,一笑,心道:果真今日是太闲了,不过既然正巧来了,不如就顺着那绿柳红墙前去探看一番,也不辜负这景。

孔桃也曾来过这里,听说是和家人一起来的,一大家子一块儿旅行。听她说,她是到了这里又换了平底布鞋,怕伤了这里的地面。看着宝物拍照时也不敢用闪光灯,说话间提起一家人其乐融融,白鹿也只是笑。

如今自己也来这里走了一遭。

过了绿柳红墙,就是这扇宫门了。

今天是不开门的。

瞿白鹿穿过这朱红色的大门,迈步往里走了进去。

紫禁城的琉璃瓦被躲在云朵后面的阳光拂煦着,折射出一片片耀眼夺目的光点,闪烁着,跳跃着,无论它们怎么挣脱都逃不过这琉璃瓦,日头出来,它们活着,日头躲起来,它们覆灭,一如这辉煌悠久的紫禁城里的人们,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两旁朱红色的墙夹着甬道,一路向前皆是这样的颜色。

不远处的墙面突然慢慢晃着,浮出了一阵阵波纹。

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下,一女子执一柄油纸伞,从墙中走出,缓缓踱步前行。瞿白鹿不由得浑浑噩噩跟了上去。那女子身着织金马面裙,贴着宫墙,袅袅娜娜走着,一如宫墙外拂水戏波的弱柳枝子。

织金马面裙上的褶子每走一步都如春水一般泛起波纹,那样轻微的晃动着,不细看几乎看不到晃动的幅度。

这个人,她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宫墙之中。

瞿白鹿看着她不由得魔怔了。随着她怔怔走过了甬道,甬道前面不远处赫然现出一座离地三尺的宫室,日光透过这宫室,照射在地上的纤纤弱草上,她手上的伞已然消失,手中只摇着一把宫扇,一步步走了进去,瞿白鹿也跟着她进去了。

这里的一切都这样富丽堂皇,像是将财富与人都禁锢着,任由你迷失。瞿白鹿心思不在这富贵上,她走上前望着那女子。

不过是那女子转过身的一瞬间而已,她的衣裳连同手中的宫扇与四周的景物,如同焚烧的纸钱,迅速的燃烧腐朽着,宫扇只剩了虚幻的形影,方才还崭新的宫室,如今早已成为废墟,而她,她身上的华贵衣裳也早已不见,着一身焰火一般的衣裳立于这一切虚幻的中央,微笑着,用看沧海变桑田那样怅然而安静的眼神看着自己,轻轻唤了一声:“阿姊。”

瞿白鹿有些傻了眼,站立于腐朽幻境中的眼前的瞿九婴,真的是真的吗抑或是哪位上仙体察到了自己的窘境,将她还了回来

瞿九婴离着瞿白鹿有十几步远,白鹿怕是自己看不真切,可又不敢往前走,若真是看不真切那可怎好

看她不敢往前走,瞿九婴穿过废墟于半空中走上前来,牵过她的手道:“如今叫你发现了我,我这半个魂灵也该散了。你定然是找到我的今生了...我想着也是......阿姊,你消瘦了好些。”

两人的手都凉的紧,一样的温度,冷的不真实。瞿白鹿望着她脑中只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

瞿九婴携着她的手走向废墟中的一个石阶,两人并排坐着,瞿白鹿此时才有些缓过神来,那年投入轮回道的是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死死攥着瞿九婴的手道:“你怎......”

瞿九婴安安稳稳的倚靠在瞿白鹿肩头,并未答她,而是说道:“阿姊,你替我同你师哥师姐道声不是,我连累了他们。”

白鹿想起之前怎么问二师姐她都不肯说其中的缘由,如今又听瞿九婴如此说,忙问道:“我师姐师兄是怎么......”

九婴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她并未答话:“阿姊,我念想着那年山中漫天布地的苍雪。还有苍雪埋葬的永寒洞中冰痕碎裂的声音。”

她说的是那么轻缓,自在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瞿白鹿泪水潸然而落,此刻已然出不了声了。

瞿九婴嘴角上挑,无奈而又平淡的倚靠着白鹿道:“团儿啊,你怎地才找来。”

白鹿陡然想起前因,想起这中间经历的重重事端,不由得哽咽道:“我......”

她并未说出什么,瞿九婴笑着坐在栏杆之上,前后微微摇晃着身体,握着瞿白鹿的手渐轻渐消,她终究仍是笑道:“我惦念着家惦念着兄长,你带我回去罢。”

瞿白鹿肩头上越来越轻,瞿九婴的模样也越变越模糊。一时只剩纱样似的朦胧,那朦胧之间还能透过身后的残雪剩景。

白鹿也感受到了肩头瞿九婴的异样,她几欲失声,变了声的一字一句委委屈屈的说道:“我一早想接你回去......我寻了你好久......”

涕泪交流,一恸欲绝。

景物愈发稀薄,一阵细风拂来,瞿白鹿坠地砰然有声,周围只是残雪、荒草、旧景、闲鸦而已。

随风而逝,当真干净。

望着天的瞿白鹿慢慢沉入土里。

我总是指望着有谁能拽着我,或是带着我逃离,或是阻止我逃离,可到了,也没有这样一个人。

你们一个个都脱了手,可曾想过我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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