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消失的虫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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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匕首，在扎进京介腹部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你在干嘛呢。”
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了一样，因为突如其来的危机而僵硬的京介松了一口气，顺便动作轻微地向后挪了挪屁股。
凉子板着一张随时扎过来都不奇怪的冷脸，因为平时总是温柔笑着的模样，所以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另外一个人的样子也更加令人发毛。
“刚才京介的瞳孔缩小了。”
凉子的手一松，匕首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呼吸频率上升了，从个体的资讯改变中可以判断在刚才进入了警戒状态，生理活动因为有机体分泌的影响而出现了变化，这是一种基于神经冲动的应激反应。”
凉子握住了京介的左手，大拇指摁在脉搏的位置来回抚摸着，表情和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变慢了。”
“唔！”
被凉子握住的部分传来了一阵电击般的麻痹感，使得京介反射性地抽回了手。
“——京介。”
面无表情的凉子，目光中透露着些许责难。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女友】那魄力十足的目光注视下，京介原本想要隐瞒什么的想法瞬间就被抛之脑后——凉子是聪明人，所以也不希望京介装笨。
“……【虫】消失的时候。”
“果然是这样。”
凉子坐在了床边，握住京介的另一只手。
“为什么要继续”
“……”
“在失去了【虫】的力量之后，为什么还要继续使用资讯操作。”
——没错。
现在的高坂京介，已经不再是【附虫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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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子并不想去破坏什么。
只不过，对于火焰的化身克图格亚来说，破坏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掠夺生命，将繁华之物化作光芒绽放，然后灰飞烟灭——是比想象中更加简单的行为。
对于拥有生养万物职责的【地】来说，【火】是破坏与的源头，大概正因为如此，同属旧日支配者，【地】的奈亚拉托提普与【火】的克图格亚才会是不折不扣的死敌。
而现在，在克子胸中激荡的情绪，正将要驱使她做出一些超出她本人意愿的行为。
克子推开了原本属于爱理衣与她，现在则由其它人占据了的房间的门,头发两侧的发饰——象征着身份的火焰凶暴地流窜了起来。
“……”
优库里伍德黑尔赛兹就在那里。
但是克子却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坐在爱理衣往常的位置上，夺走了挚友容身之处的假想敌。
【超位者】，正在哭泣。
大颗大颗的眼珠低落在手中摊开的书籍上，没能滴落的一部分泪水顺着脸颊与盔甲滑落了下来。书籍是普通的食谱，是最近爱理衣为了锻炼持家技能所购买的书籍，在翻开的页面上，不像是小学生的工整字迹规规矩矩地记下了从高坂佳乃那儿听来的豆知识与调味方式。
克子抹了抹眼睛。
像是被眼泪浇灭了心头邪火的火焰邪神走到垂着头流泪的优身边，动作生硬地从少女怀里夺过了书本。
——那是名为崛内爱理衣的存在，唯一留下的东西。
克子没有原谅优，也不打算原谅她，甚至连一分一毫的接纳可能性都没有。
只不过，被突如其来的疲倦席卷的邪神，已经失去了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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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凉子来说，人类的感情是非常让人难以理解的变量——并不是没有逻辑可循的随机数据，根据某个个体日常的行为加以整理分析，就可以以较大几率得出个体的行动模式——但是，并不是百分之百。
卑猥的人会变得高尚，懦弱的人会鼓起勇气。
那就是人类，作为低劣的有机体知性生命，在大多数时候与依靠本能生存者的哺乳类没有差别，但却往往会有让人难以理解的惊人之举。
凉子曾经试图以种族的延续来解释所谓的“英雄情结”——当然，绝大多数的资讯生命体对于人类的知性演化过程都毫无兴趣，而会在这个课题上浪费时间，则是源于被长门有希断开连接后，凉子的个人兴趣。
对于【人性】这个课题的观察，绝大部分都在无尽的暑假中完成了——能够作为研究对象的题材广之又广，漫画、小说、电影、电视剧，古今中外的艺术作品，或是茶余饭后可供消遣的话题都不乏类似内容。
人类崇拜着英雄。
个人英雄主义，英雄情结。凉子得出的结论是，这一类思维方式是在以种族为基础上的社会性交流中诞生的，对于个体特异性追求的极致。
这是被【日常】所约束着的人们，对于【非日常】的向往，是在制式化之后的社会中诞生的理想。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就如同这句话所说的那样，拥有力量的人背负着责任，而责任就意味着相应的觉悟——人类从来都不是能够单独生存下去的生物，可英雄则注定要孤独。
“京介。”
凉子突然觉得很不爽。
“你想要死吗”
不爽的原因她自己也不太明白，感觉上来说的话，应该是对【高坂京介采取了对自己造成危害的举动，胡乱使用了资讯操作能力，而且没有和朝仓凉子商量】。不过凉子自己也说不太清楚，感到不爽的原因究竟是因为【高坂京介采取的方式毫无效率】还是【没有和朝仓凉子商量】更多一些。
或许两者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儿。
“不……”
京介有些惊讶地看了凉子一眼，对于凉子责难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在京介的映像里，凉子和长门都极少会感情用事做出多余的举动——除非是装出来的。
用凉子的话说，就是不必要的多余举动会降低效率。
“只是……我不能确定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
【虫】的脱离，对于宇宙的资讯生命有什么意义，京介并没有想那么远，只是单纯的打算在与其他人接触前用自己能够使用的方式调查一番。
“也就是说。”
凉子拔高了音调。
“你不信任我”
“不，我没想那么多。”
仅仅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因为高坂京介原本就是保密主义者，不喜欢和别人分享秘密的类型，不过凉子似乎并没有接受京介的说辞，冷冽的空气让坐在床上的京介不由得摆出了正坐的姿势。
毕竟，这可是【那个】朝仓凉子。
是可以上一分钟满脸笑容下一分钟也满脸笑容地握着匕首扎过来的危险人物。
“咕！”
坐在床上与京介大眼瞪小眼的凉子突然一拳用力打在了京介的侧腹上，让少年不由得弯下了腰。
“下不为例。”
收回拳头的凉子坐在电脑书桌前的椅子上，按下了启动键。
“再那么胡来的话，身体会坏掉的哦，而且已经没有【虫】的力量，有机体的结构会轻易被收集的资讯给破坏掉。”
在通电的瞬间，电脑就省略掉一切开机步骤直接跳进了黑屏白字的基本操作系统。
“明白了。”
凉子大概是在关心自己吧
由于少女那难以捉摸的行为模式，京介也拿捏不准，被击中的腹部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重，而凉子生硬的动作看上去倒是和闹别扭时的虚子有着八分相似。
“还有，你最好去下面的房间看一下。”
凉子冷冷地说道。
“看来克图格亚并不欢迎新来的客人。”
听了凉子的话，京介一边惊讶地说着“不会吧！”一边火烧屁股似的窜出了房间。
“……那个笨蛋。”
在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凉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总是忽略着周围人的心情，名为高坂京介的少年就是如此笨拙的人。
“……为什么”
不知何时已经满脸通红的凉子，用有些困惑的眼神注视着刚才击打少年侧腹的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