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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药师的眼睛布满血丝，突兀地转了转，嗓音嘶哑地说道：“哼！我说怎么听着像一个人的声音？说！是谁一直在吵我，是谁一直在吵我？”
女孩们抱着殷素云的手，有些抱着更紧，有些下意识地松了一下。
“吵我睡觉的人必须死！一直安静听话的还能活！说啊！快说啊！”烛光照亮的地方伴着鬼药师挥舞地右手闪烁，将他残缺的脸庞照得更加阴森如魔鬼。
可怕的寒意顺着殷素云的腰迅速向上，紧紧搂在她腰间的手，又松开了两三只。
“快说！最多还有一刻钟，这里就塌了，一切都完了！快说！”鬼药师捏着蜡烛，转身走了两步，“不说就一起死了算了！”
眼看着来之不易的烛光和生的希望就这样离去。
“不是我！是素云姐姐！”双桃扯着嗓子尖叫道，哭着说道：“姐姐，对不起，我才十三岁，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烛光和希望没有继续离开，半晌，又折了回来，鬼药师慢吞吞地开口：“竟然是你这个贱人吵我？！”
“是的，是我。”熬过一波又一波人生磨难的殷素云，在这最后的时刻，硬撑着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这样崩塌了，有什么了碎了的声音，她绝望了，“是我，就是我！”
“好，很好，一直都像我说的，听话的、安静的才不会死！好，没喊没叫的，跟我走！”鬼药师从袖子里摸出了钥匙，将栅栏向内打开，留了只能容侧身挤过的门缝。
双桃猛地放开殷素云，双手攀上栅栏，俯视着她，说道：“素云姐姐，谢谢你的照顾，双桃对不起你。”
殷素云勉强勾着栏杆，大声喊道：“你们不能走，不能跟着这个疯子走！她们没有离开！她们都死了！都死了！”
双桃望着殷素云真挚的眼睛，略一迟疑，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鬼药师哈哈大笑：“怎么？都想淹死？好啊，双桃关门！”
双桃的手紧紧地握住栅栏，心跳得发狂，问道：“你们都想淹死吗？溺死鬼都是肿的，肿的连家人都认不出来的，没人认领下葬，就会变成水鬼。”
“不要，我不要淹死！”另一个女孩也松了手，握着双桃的手离开了没到胸前的深水。
殷素云腰间的重量逐渐减轻，眼睁睁地望着一个又一个女孩离开，心里越来越痛，越来越沉重。
鬼药师哈哈大笑，对着殷素云紧握着栅栏的手猛踹两脚，骂道：“你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贱种，平日里把她们当妹妹照顾，现在呢？结果呢？”
殷素云的双手疼得一个脱力，整个人摔入水中，双臂因为拽着栅栏时间太长，疼得抬不起来，只能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继续下沉。
就在这时，几只手托住她的后背，用力将她推出水面。
一个从不说话的女孩，仰望着鬼药师说道：“我和素云姐姐一起喊的，要死，我也和她死在一起。”
殷素云呛咳不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说不出话来。
安全的双桃和其他女孩，完全忘记了恐惧，蔑视地瞥了一眼，说道：“死哑巴，还不快上来？！”
“我不会再跟着你了！”
“我也是！”
“我也喊了，还喊得很大声！”另一个女孩更加用力地托住了殷素云的后背。
殷素云这时才缓过神来，托住她后背的不止一只手，而五只手，有五个女孩没有离开。可是下一刻，她又被栅栏外双桃和其他女孩的眼神给刺痛了。
鬼药师的目的已经达到，大笑起来：“双桃，关门！”
双桃用力关上了栅栏门，把门锁摁死，恭敬地将钥匙双手递给鬼药师。
鬼药师把蜡烛放在了栅栏上，说道，“给你们留一点光，死得亮堂一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双桃她们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
鬼药师留下的烛光挺亮，殷素云方才在水中一闷，脑袋昏沉沉的，泡在水中的身体越来越冷，她的思绪更加发散得厉害。
渐渐的，时而清醒，时而恍忽。
“素云，”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殷素云睁开眼睛，依稀看到了温暖的烛光下，贝琉璃拈着一片叶脉，笑眯眯地对她说，“我这手艺一般般，真正手巧的人，是可以在叶脉上刻字作画的。”
“叶脉上？”殷素云迷糊中呢喃了一下，然后惊呼一声，“叶脉！”
“素云姐姐，你快醒醒，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小哑巴高声唤道。
殷素云强忍着双臂麻木疼痛的感觉，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了小心藏好的叶脉，眼神虽然有些迷糊，还是向着蜡烛高高举起一片叶脉，“你们快看，这上面有没有字？”
五位女孩用力地看着，却突然说道：“素云姐姐，上面有字的，可是……我们不识字。”
小哑巴和其他女孩说道：“姐姐肯定很冷了，我们把她托高一点，这样她就能看得清楚一点。”她们几个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会一些狗刨。
殷素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她们合力托高了，依稀看到了字迹：“……这是……双桃……”双桃已经走了。
她急忙换了一张叶脉，“……春柳……”春柳已经死了。
另一张叶脉破损得厉害，完全看不清楚。
到最后一张叶脉时，殷素云浑身一颤，叶脉虽然有破损，字迹也不甚清楚，但她却能肯定这几个字：“殷素云，你在哪，贝。”泪水倾泻而下。
“素云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啊。”小哑巴的额头分明落到了几滴水，却带着温度。
殷素云用力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家听好了，外面有人在找我们，在找我们大家。我们要活着，要活下去。”
“可是栅栏门锁死了，我们该怎么出去？”“来，我们先上去，爬在栅栏门上，”殷素云用尽全力往高高的栅栏门上爬，爬到了最高处，“来，你们快上来，快。”小哑巴和其他女孩努力地爬了上去，而此时，水已经漫过栅栏门的最下面，向走道里泻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