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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姑娘还是那么好酒量，怎么不等我就喝开了？”龙宇一身淡青色箭袖锦袍，抹着额头的微汗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
雨落见了龙宇，就要起身行礼，被龙宇按下说：“我早已不是你们当年的少主人，这些虚礼以后就都免了罢。”
龙宇这几日，一到傍晚，就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每次都是带着剑，浑身汗湿着回来。雨落总是趁他不在才无拘无束地和我喝酒畅谈，这次他居然提早回来了，酒桌竟多了几分没来由的尴尬。
也对啊，我们正背地里说着龙宇父皇的八卦，这会儿他在，我们还怎么继续八下去？我掏出锦帕替他擦汗说：“又去练剑了？干什么每次都练得那么拼命？”
他不动声色地微笑道：“为了让娘子替我抹汗啊。”到这里几日，他已渐渐不叫我主上，改叫娘子，仿佛真的想要刻意和过去一刀两断。我脸上一红，没想到高冷的他还越来越会开我的玩笑，一只手停在他的鬓边，不知该不该接着抹。
雨落望着我们两个四目相对的样子，饮了一口酒低低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若是能如此尽情地相守过，就算相离也是值得的了。若是得不到那人的心，相守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这话说得微微酸楚，我刚想要问，雨落已拜退而去道：“不妨碍少主人和少夫人独处，雨落先行告退了。”
我忙起身道：“回去路黑，我提了灯去送送你。”
我提了一盏莲花油灯送出去，她对我却不像对龙宇那么放不开，趁着几杯酒的微醺，挽了我的胳膊抬头笑：“想想人生真是笑话，我当年在府中被怀涛欺凌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此刻会挽着他儿子老婆的手在这里闲逛？”
我忍不住追问：“被怀涛欺凌？”
雨落趁着酒力，仿佛对郁积于心的往事不吐不快：“怀涛这个狗贼，为了得到我不择手段，竟然将我叔父遣出京城公干，每日到府上对我百般骚扰，我起初碍于他的天子之威，都忍了下来，只推说病了，不见他，可他越来越过分，竟然还带着太医闯进我的闺房，说是要替我看病。”
“他不怕你叔父回来跟他过不去么？”
“他怕什么？他简直道沦得无法无天了。那太医敷衍了两句，就将我扔给怀涛一人，怀涛对我轻薄，我挣扎着喊人，进来的却是两个太监。那两个太监简直不是人，竟然将我按到床上……”雨落哽咽着说不下去，想来那些侍从定是助纣为虐，帮着怀涛去剥了雨落的衣服。
“我挣扎之间咬了怀涛一口，怀涛怒极，就令太监掌我的嘴，我被他们打得不成人形，我都忍了，可是怀涛仍然想要轻薄我，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我情急之下施出火雷咒，屋内尽焚。我本想连同自己和怀涛都同归于尽，却不想怀涛的帝王神术是火烧不死的，只烧死了那两名太监，我自己的身上也烧得不成人样。”她在夜色下撩起半截自己的衣袖，胳膊上的皮肤黝黑褶皱，竟已没有一处完肤。她惨然微笑道：“我叔父回来，用尽咒术保住了我的面容，却再也无力挽回我身上的肌肤。怀涛自知理亏，准了他依旧辞职的说辞，任我叔父携我归隐到此地。”
又是一个惨遭怀涛毒手的人！我怎么还能继续躲在此地，任由怀涛在外面荼毒更多的人呢！怪不得雨落对龙宇敬而远之，原来那不止是尊卑有别的礼数，更多是因为他父亲当年给她带来的折磨。
我拉起她的手说：“你能不能帮我和大叔说说，劝龙宇放我走？”
她摇摇头笑：“因果不是躲就躲得了的，你本就不必走。少主人为什么每天傍晚都在拼命练剑？他就是想把自己累得无法思考，这样才能躲开他想要承担却又不得不放弃的因果。”
我看着她在星光下皎洁的笑颜，忍不住重复：“他想要承担却又不得不放弃的因果？”
雨落水灵灵的妙目闪烁，淡淡对我吐出四个字：“龙华社稷。”
“舞倾。”我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我曾经在梦里千万次地寻找又想要避开的声音。低沉如大地的悲鸣，又似一缕从地狱逃出的幽魂。
我背对着他，对雨落悲伤地笑：“果然我本就不必走，因为我不是想躲就躲的了的……玄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