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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你所看见的，并非真实的一面。”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却在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南易的性子比较倔，自尊心也比较强。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他父亲白手起家不容易，以前‘苏氏’还没起来的时候我俩是住在同一楼里，甚至是对门。那个时候他父亲不常回家，他母亲那时还有份工作，每天都早出晚归，久而久之，双亲在家的时间都廖不可数。我妈见他整天饿着肚子，就让他到我家去吃饭，附近的邻居都有些瞧不起他，总在背地里说他是放养没人管的孩子。”
“后来，‘苏氏’起来了，附近的街坊邻居便纷纷开始套关系，不久后，南易一家也就搬离了那个住宅区。苏家只有南易一个孩子，而他对自己的要求也颇高，从小到大，他便不想输给其他人，事事求第一，更不许别人随意践踏他的尊严。”
他的话，赫然而止，没再多说一句。
慕沁缄默地听着，掌心里湿湿的，似乎盈满了汗水。
有什么，在逐渐清晰，却，是她不敢面对的。
祁隼翊静静地看着她的后背，叹了一声。
随后，转头看着窗外。外头，浓郁的黑铺天盖地而来，远远望去，似是能在一瞬间吞噬所有的光亮……
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在一栋三层楼高的别墅院前，苏南易停好车，甩开车门后便径自走向了紧闭的那扇大门。
这是一位于山顶的一片高级住宅区，也是他旧时企图变卖家产时唯一不纳入考虑的一个地方。自从“苏氏”正式步上轨道，他们一家便住在了这里。苏母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山顶的空气是X市里最好的，所以体贴母亲的苏父就在当初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处别墅。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世事变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别墅里就剩下逐渐年老的母亲，以及逞强不认输的他。
过去的一幕幕似乎在刹那间倒带，他停在门前，想要开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距离上次回来这里，已经是一个月前。
在这间屋子里，曾经有过笑声，也有过哭声，他曾经向往过，也憎恨过。往是如同走马灯，在抛于脑后又有多少是他最难以忘记的？
有些事情，却并非说忘便能忘，就像那些残忍的真相。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紧闭的门突然由内往外地开启了。
苏南易抬起头，对上了苏母黎栖慈祥和蔼的笑脸。
“孩子，你回来了啊！”
苏母侧过身示意他进门，他换了鞋子走进饭厅，瞧见桌子上放满冒着噌噌热气的菜肴，好看的剑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妈，你的身体不好就该多些休息，怎么下厨做饭了？李阿姨呢？怎么没陪着你？”
瞧见儿子脸上略带责备的不满，黎栖笑了笑，自知他这是在心疼自己。
“我让李阿姨先回去了，今天是她儿子的生日，她想回去给他儿子庆祝。放心，妈最近的身体很好，能吃能喝，还经常和李阿姨在区里溜达，做顿饭不碍事。”
听到母亲这么说，苏南易不再多言，与她走到饭桌前开始用餐。
黎栖不时给他夹菜，嘴里一直都在唠叨：“最近很忙吧？瞧你，都瘦了一大圈了，以后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可不要饿坏了胃。”
他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汤，才缓缓地抬起头。
“妈，你今天要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苏母叹了一声，“难道没事就不能让你过来吗？孩子啊，妈已经一个月没见你了。”
闻言，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这些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她点了点头，搁下了筷子。
“南易啊，想来你结婚都这么久了，妈还没见过那个慕沁呢，改明儿你带她一块回来吃饭，让妈瞧瞧。”
苏南易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母亲。
“你看报纸了？”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一个多月来，母亲就经常提出想要见见慕沁。记得上一次回来的时候，苏母就已经提过一次了，那一次却是被他敷衍而过。
之前苏氏周年庆的事情被大幅报导，苏母虽然久居在此，并不代表她就一无所知。
黎栖再叹一声，看着坐在对面越来越像丈夫的儿子。
“南易，婚姻不是儿戏。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个慕沁，但想来应该是个不错的孩子，你莫要辜负了她。既然娶了她，那就好好待她，毕竟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她的话明明是苦心婆说，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在了他的耳里，像是倏然揪住了他的某条神经。
他的脸因为母亲的这句话赫然沉了下来，紧绷的脸容似在强行忍受着什么。
下一秒，他站起身来，低垂的眼让人无法探知其中的一二。
苏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却听见了他略显嘶哑的低沉声音——
“婚姻为什么不是儿戏？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做到相亲相爱白头偕老？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可笑至极的谎言罢了。”
她不由得一怔，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颤抖着睨着他。
“南易，你……”
“妈，我还要回去加班，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丢下这么的一句，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地走向了门口。不一会儿，大门传来打开合上的声响。
声音不大，却异常沉重地响彻了她的心底。
黎栖跌坐在位子上，双瞳无神地望着紧紧闭着的大门，眼底是无尽的挣扎痛苦。
苏南易走出别墅，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座。待周遭回归一片熟悉的平静，他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青筋很显，直至良久之后，他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终究，还是没有办法面对。
那些隐瞒在黑暗里已经二十年的秘密，以为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全部消化掉，却没想到，他始终还是高估了自己。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将车钥匙插进钥匙孔，启动车子向前行驶。
半个钟头后，黑色宝马车停在了高级住宅区里。他下了车，看着万家灯火，压下想要回公司加班的冲动，迈步走进了高楼。
当他走出电梯，意外地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南易站在那里，看着蜷曲着坐在门口地上的慕沁，好看的剑眉不自觉地蹙在了一起。
她似是睡着了一样，双手环着膝盖，精致的脸容有一半埋在了腿间。门口的灯不是很亮，照在她的身上，若隐若现。
他就这么地杵着，面上一丝的表情都没有。
周遭的声音似乎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依然睡得很沉，眉宇间不知为何，竟有着淡淡的忧愁。
他抬步走了过去，半蹲下来细细地打量着她。由于距离有些接近，他隐约可以嗅到她身上的酒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