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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韩北就要随剧组出发。这些日子，韩北过的分外萎靡颓废，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今天再次起这么早，韩北还有些不适应。
路越来越颠簸，大巴车晃晃悠悠的，韩北又在车上睡着了。
下车的时候，韩北还打着哈欠，可当看到眼前的景色，韩北忽然清醒，再无半点睡意。
九百里黄土高坡，天造地就。西风恶狠狠的刮过，卷起一道黄沙。扑面而来，草枯木槁，天高云低。大地空空荡荡，一片萧索。间或两三处行人，房舍，宛若在一幅泼墨山水画留白处点上几处黑点。
目睹此情此景，韩北如块垒堆胸，不吐不快。
“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实在难留！”一曲信天游冲天而去，一个羊倌赶着一群羊在韩北面前走过。
“好一个黄土高坡！好一个信天游！”
韩北一抹眼泪，咬牙赞道。他现在算是彻底被这景色感动了。现在他心里也明白，为何剧组会不远千里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取景了。这里的景象出现在电影中，一定会给观众极大的震撼。
剧组的工作人员开始将设备从车上卸下，布置场地。韩北也挽起袖子去帮忙抬东西。这还是他在作龙套时养成的习惯，平时帮剧组干些活儿，想要借此换得他们的好感。
“韩哥，韩哥，这个不用您来，交给我们就行了。”剧务一见搬东西的是韩北，赶忙把他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
韩北笑了笑，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是剧组的正式演员。没戏的时候像其他演员一样在一旁歇着就行，这样的活儿不用自己干。
“一身贱骨头！”看到韩北这般模样，吴枫轻蔑的嘲笑道。
韩北也不去睬他，依然自顾自的和大家一起搬设备。这样一来倒是大获剧组工作人员的好感。演员没架子的很多，但是没架子到能挽起袖子和大家一起干活的，韩北是第一个。
正在大家都忙碌着，两辆125摩托伴随着一阵轰鸣声赶来。
“干什么呢！谁让你们来这儿的！”从摩托车上下来四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人烫着头，留着各色头发。
“我是剧组的导演，这里都由我负责。我们来这里拍戏，事先给县里打过招呼。”李光明上前道。
“我不管什么县里省里，白皮沟是我们哥几个的地盘，你们在这里拍戏就是不行！”为首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少年道。
“那您怎么才能同意我们在这里拍戏？”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李光明说话也很客气。
“简单！”黄毛少年指着不远处一座破庙道：“看见了没，那是土地爷的庙。你们在这里闹闹哄哄的，总得给土地爷陪个不是吧。”
说着黄毛青年竖起了一根手指。李光明道：“您的意思是一天一千？”
“呸！什么一天一千。你打发叫花子呢！”黄毛青年啐了一口道：“是一万，一个小时一万！”
“嚯！”李光明张大嘴巴合不上。作为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的大导演，李光明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今天他实在是被这青年狮子大开口给惊着了！
韩北看的暗暗咂舌。穷山恶水出刁民。早听闻此地民风彪悍，民尽是匪，匪也是民。今日一见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呐。
看这少年打扮得土里土气，头上染着黄毛，牛仔裤上拴条铁链子，整个一个非主流少年。但这一开口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狠劲，还真是主流的紧啊！
“导演，不行报警吧。”有人在李光明耳边低声道。
“用不着报警。”吴枫笑着向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有一个保镖走出了，他身高足有一米九，长得又膀大腰圆，往哪儿一站就压了黄毛青年一头。
“就你小子还冒充黑社会啊？”保镖瞅着黄毛青年，伸手去推他的肩头。
黄毛青年行动倒也灵活，侧着身子散开了。
“嚯，小伙子有两下子啊！”保镖打起精神，开始向黄毛青年动手。拳碰拳，腿碰腿，三下五除二，黄毛青年被打翻在地，摔了个嘴啃泥。
黄毛青年的同伴准备一拥而上，黄毛青年一挥手拦住他们，冲着保镖道：“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你这样的，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揍成双！”保镖看着四个青年狼狈逃离的背影，哈哈笑道。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干活，有我这两个保镖在，什么事都出不了。”吴枫见自己的保镖出了风头，自己也十分得意，摆手冲大家炫耀道。
刚才那个保镖夸口‘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成双’，可是接着来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赶着羊的，背着锄头的，握着镰刀的……三五成群，陆陆续续，没多大会儿白皮沟的男女老幼算是都到齐了。粗略扫一眼，足有五六百人，将剧组百十号人团团围住。
两辆摩托车，伴随着一辆破旧的桑塔纳，驾着滚滚黄沙赶到。
从车上下来个一米六几的大胖子，站在那儿腆着大肚子道：“鄙人吴老虎，在白皮沟算个大辈儿。我今天想要问问，是谁打的我儿子！”
“就是他！”黄毛青年一指刚才打他的保镖。
啪！
一个耳帖子闷在他的后脑勺上，吴老虎呵斥道：“兔崽子，让人打了还狂什么狂！”
“兄弟，站出来吧！”吴老虎看着人群中的保镖道。
那保镖刚才还威风八面，现在两条腿却直打圈。他大着胆子站出来道：“咋地，想要人多人多打人少哇！”
“人多打人少？”吴老虎啐了一口吐沫道：“白皮沟没有这样的规矩。来，出来个年轻后生，陪这位兄弟过过汗。”
一个羊倌提着鞭子走出了，憨里憨气道：“五叔，让俺试试呗。”
“别丢人。”
这羊倌和保镖站在了对面。这才刚刚立秋，他身上就披了一件羊皮大袄，破破烂烂的，玩哪儿一站。对面的保镖就生起了轻视之心。
“哈！”
保镖口中轻喝一声，举步向前。他身躯庞大，动作却极为干净利落。能被吴枫重金聘为保镖，他除了一身蛮力以为，手上把式还是过硬的。
啪！
羊倌手中鞭子一挥，啪嗒打在保镖脸上，生生剐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剧组的武指瞬时瞪大了眼睛，口中若有所思道：“这羊倌身上有把式啊！？”
“我想起来了！”李光明一拍脑门道：“来之前我打听过，白皮沟祖传的大崩拳，据说是当年岳飞岳爷爷屯兵留下的后裔。上到九十九，下到刚能走，人人会两手！”
“啊！”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大家本以为惹上一伙儿刁民就够糟了，没想到还惹上了一个武术之乡。
却见场上，羊倌手中鞭子画圈，五步之内，这保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啪啪声直响，鞭子一道道抽在保镖身上。吴枫重金为保镖置办的一身昂贵西服，现在已经被抽得跟叫花子一样。
空中一个鞭花脆响，最后羊倌手中的鞭子卷在了保镖的左腿脚踝上。他身子一转，把鞭子背在肩上，用力向前一拖，保镖一下摔倒在地。
“就没打过这么笨的！”羊倌把鞭子扎在腰上，最后补充一句：“羊都没有他这么笨的！”
现在保镖身上血痕累累，里面血肉翻着卷儿，躺在地上直哼哼。
吴老虎掐腰站在那里道：“白皮沟的老少爷们！你们看看，这伙人来了就敢打人，这是为什么？这就是欺负咱们白皮沟没有站着撒尿的爷们！”
一点火星落尽油锅，白皮沟的男女老少瞬间就燃了。锄头，镰刀……高高举起，这伙人口里吼着一句话：“砸了他们的车，让他们出不了白皮沟！”
“报……报警吧……”吴枫打着哆嗦道。刚才他还阻止报警，现在却结结巴巴的想要报警。
现在已经不是报警能解决的问题了。众怒难犯，这里本就是不知王法的所在，一姓之长，根本就像是土皇帝一般。
群情激奋的村民扑了过来，人们手里的家伙事儿往设备上砸。白皮沟的男人彪悍，便是妇人也各个体型莽壮。就算是八九岁的孩子，也操着石头木块往人堆里丢。
剧组里的人各个吓得亡魂皆冒，双腿一个劲直哆嗦。他们这帮人在大都市里待着，习惯了斯斯文文说话办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现在大家心底最高的希望，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