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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奴儿怒道:“你给我过来咱家生剁了你!”秦仲海却不理会只哈哈大笑扬长离去。
事后秦仲海差人打听才知刘敬动用了好几重关系靠着太后与一众妃子的说情这才饶过了薛奴儿一命江充虽然极言指证说这薛奴儿有意犯上罪不可恕但一来江充拿不出真凭实据二来当时情况确实险恶异常若硬要说薛奴儿的天外金轮危及圣驾那江充当日开枪射虎秦仲海弯弓射箭也都可以派上罪名反正现下皇帝毫无伤宫内众缤妃又为他讨饶也就把事情揭了过去。
只是薛奴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下按着江充的意思薛奴儿屁股上还是重重挨了一百杖要不是他内功深湛这番刑杖早已要了他的性命。眼看事情告一段落但秦仲海念及那日薛奴儿使出“天外金轮”的模样心下还是猜忌难解以薛奴儿的功力绝不可能出到这等莽撞的招式不知他到底存的是什么用心。
又过了一个月这日正值午夜秦仲海率领手下正在干清门一带与金吾卫的人马聚赌这夜手气背得厉害一下子便输了百两银子秦仲海只觉倒楣至极便溜到门后解手也好将霉气消除一些。
正舒坦间忽见一名妃子婀婀挪挪地朝前行来秦仲海心下一惊急忙穿好裤子躲到草丛之中。
这干清门之北便是后宫干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合称“后三宫”除皇帝亲旨召入以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其中坤宁宫是皇后的正宫干清宫则是皇帝的寝宫受召嫔妃也在此被幸。为防秽乱内廷大内侍卫的巡查地点便以此门为界门南防务由御前侍卫主持门北则由后廷内侍为之为免后宫不靖江充、刘敬便各自荐举一半内侍人选相互监视看管。秦仲海虽然胆大包天但也知自己在此便溺若给无知妃子撞见不免惹出杀身之祸当即迅躲好身形。
秦仲海见那妃子走出干清门手上还提着竹篮身旁却没太监宫女跟随秦仲海心下微微一奇就着月光看去只见那女人眉目清丽约莫四十好几赫然便是那日被他撞见偷汉的那名妃子。秦仲海嘿嘿冷笑寻思道:“好个荡妇看她这模样八成又要去给谁送汤送饭且待老子去追究一番。”
他躲在那妃子身后弯弯曲曲地跟着果见她又是往仁智殿的方向去了。秦仲海见她脚步渐快心下暗笑:“这女子恋奸情热好生心急啊!”
过不多时那妃子鬼鬼祟祟地躲在殿前左右张望一阵后便地往殿里奔进。
秦仲海待那妃子进殿之后自也飞身进去他放轻脚步沿着梁上行走把那妃子的一举一动全数看在眼里。二人一上一下行入殿中赫见一名太监已等在里头。秦仲海心下大惊连忙停步下来就怕脚步声过响不免给人察觉。
他低头去看那太监面貌却是不识料来也是东厂的人。
那妃子不见了薛奴儿便皱眉道:“薛副总管呢?”
那太监躬身道:“启禀琼贵妃薛副总管伤势未愈今日由我代班守卫。”
秦仲海听得“琼贵妃”三字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想到了琼武川。心道:“原来这女子就是琼贵妃!好啊!原来是皇帝的嫂子偷人。”
这琼贵妃便是国丈琼武川的女儿这女人出身名门当是大家闺秀谁知竟会干出这等脏事。
秦仲海心道:“这女子定是仗着她老子的势头到时若给捉到了还有那铁卷丹书可以换命真是***色胆包天。”想起自己头一次用色胆包天形容女子心里也觉得荒唐。
琼贵妃嗯了一声便又打开密道走了进去那太监往里头张望一阵似乎甚为好奇琼贵妃见他模样好奇登时怒道:“你獐头鼠目探头探脑的想做什么?”
那太监一惊跪下道:“娘娘息怒奴才只是……只是有点好奇……”
琼贵妃哼了一声道:“里头是我放私房钱的所在没旁的物事你可别胡思乱想。”
那太监连声道:“是是奴才明白。”跟着叩连连琼贵妃不再理他自行进去。
那太监见她走进密道登将耳朵贴在墙上似要查知里头还有什么人。
秦仲海蹲在梁上心道:“难怪那日江充一提到琼贵妃皇上立刻把薛奴儿关了起来想来琼贵妃偷人一事多少还是传出了风声。”转念又想道:“这皇上也真是不够意思一看不是自己带绿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薛奴儿一命这先皇武英帝地下有知定要气得暴跳如雷。”
秦仲海守在梁上过不多时那暗门再次开启琼贵妃已然走出。想来薛奴儿未到她也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那太监见了贵妃出来连忙上去搀扶琼贵妃把身子一缩挥了挥手叫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快回去向薛副总管禀报吧!”
那太监慌不迭地道:“是奴才这就去。”说着躬身离开。
秦仲海见那太监神思不属似乎被眼前的奇事吓坏了心下暗暗冷笑:“薛奴儿真是个废物要找人代班看守居然还找这么个不中用的货色真不知他养这许多手下做啥?”
他见两人走远便跃下梁来眼看琼贵妃朝后宫走了秦仲海便转而跟随那太监想把这人的来历查明白。
只见那太监左一转右一转直往宫墙而去秦仲海远远跟在后头他见那太监脚下沉稳看来也是个练家子若非如此薛奴儿也不会请他来看守了。
行了一会儿那太监来到宫墙之旁只见他停下脚来跟着簇唇做哨霎时外头也传来一声低低的哨响竟是有人守在墙外接应。秦仲海心下一惊:“这人不对劲!”
那太监见有人守在外头当下咬破手指在手帕上写了几个字跟着包在石子上扔出墙去。秦仲海再无疑问已知此人是奸细看来琼贵妃在仁智殿的把戏要泄漏了。
想起刘敬平日对下属管束严厉哪知薛奴儿行事疏失手下还是出了奸细怕还是江充驯养的秦仲海心下暗暗叹息不知是否该将此事告知刘敬。
正推想间那太监已转身回宫看他行走的方向当是朝薛奴儿的住处而去。秦仲海待他走远这才远远跟随宫中房舍甚多到处都是花圃树木一路跟去不难隐藏行踪那太监自是毫无所悉。
那太监行上廊檐看来满腹心事正自低头疾走忽然一名小太监奔了过来向那太监叫道:“干爹!你不是说要回家吃饭么?我到处找你呢!”
秦仲海偷眼看去这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带他入宫的那名孩子。那太监先是一愣跟着微微一笑温言道:“爹爹有点事一会儿才回家小六先回去吧。”他摸着小太监的头顶脸上露出慈爱的神情。
秦仲海心道:“薛奴儿有个大宝当儿子这太监也养了一个其实这些太监孤身一人在京心里定是寂寞。”
正想间那小六笑道:“好!我先替爹爹煮好茶你可快些回来喝。”
那太监见义子依恋自己登时哈哈一笑他低下头去让小六在脸上香了一下这才缓缓走开。
秦仲海陡见父子亲情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忍不住轻叹一声但随即想到柳昂天、卢云、韦子壮、伍定远这干老友嘴角一动脸上乍现笑容心里的寂寥登时消失无踪。
过不多时那太监已然行到薛奴儿房前敲门道:“副总管我是小忠子。”
话声甫毕房里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道:“原来是胡忠啊!怎地那么慢?快给我进来了!”那太监答应一声便即进房。
秦仲海心道:“原来这太监便是东六宫里的胡忠嘿嘿江充的魔爪伸得可快连这人也给贿赂了看天下还有谁是不能收买的。”他知道薛奴儿武功了得一时不敢逼得太近便躲在房外花圃里专心听两人说话。
只听薛奴儿的声音道:“怎么样?仁智殿里一切安好?可有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事么?”
胡忠咳了一声回话道:“托公公的福今日一切顺遂。”
秦仲海听那胡忠声音平稳不露半点心事心下也是暗赞:“这姓胡的家伙当真了得前脚才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后脚便像个没事人似的当真是作贼的料。”
两人对答已毕静默了一会胡忠便道:“副总管要是没别的事小的这就告退了。”看来他心里有鬼不敢多留定是想早些开溜。秦仲海伏在草丛只见窗格上照出胡忠的影子正自反身开门便要离开。
忽听薛奴儿冷冷地道:“你别急着走。方才你离开仁智殿可曾遇上小六?”
胡忠听了问话窗格的黑影忽然一阵轻颤想来心中颇为诧异不知薛奴儿何出此问。
秦仲海素来精明心下也是一凛:“这薛奴儿在出言试探。”看来胡忠只要一个应对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烛火下只见胡忠的影子转了过去他咳了一声道:“回公公的话我没遇见。”
薛奴儿哦了一声道:“是这样么?好啦你这就回去吧。”
胡忠听了这话似乎松了口气便急急转身开门看他的影子轻轻颤抖想来心里极是害怕。
忽然之间秦仲海见薛奴儿的影子一动跟着现出一只圆形黑影秦仲海心下一惊知道这是薛奴儿的独门兵器“天外金轮”暗道:“好一个薛奴儿!这么快就要杀人了!”
秦仲海与薛奴儿熟识知道他的“天外金轮”威力奇大连汗国国师罗摩什也接不了一招若要暗算胡忠定是轻而易举。忽然之间秦仲海心中一动想到了小六:“可怜的孩子他再也见不到他干爹了。”他虽与胡忠毫无交情还是为之恻然。
这念头方一闪过猛听啪地一声胡忠竟已撞破窗格急急逃了出来秦仲海双眉一轩心下暗赞:“好你个胡忠这般机灵!”
薛奴儿方才取出金轮胡忠不动声色其实早已察觉只是不叫破而已果然给他找到了机会便趁势逃了出来。
眼看胡忠急急忙忙地向前逃去霎时金光一闪那“天外金轮”从窗口飞出一声轻响传过那金轮刮过胡忠的后背却没击中要害。秦仲海心道:“薛奴儿身负重伤这才功力不纯否则那胡忠便有十条命怕也不够人家一砍。”
胡忠全身浴血半滚半爬间仍是咬牙飞奔。秦仲海见他便要逃离现场忽然之间十来个人影穿梭而过掌风扑出竟有人对胡忠猛力下手。秦仲海大吃一惊才知附近尚有高手埋伏他偷眼看去只见胡忠一招内便已不敌霎时身躯飞上半天陡地落在自己伏身处不远。秦仲海知道东厂菁英便在左近更是屏气凝神不敢稍动。
正担忧间一人缓缓走上蹲在胡忠身边微笑道:“小忠子怎地走得这么快?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这人面无胡须年过七十神色自若正是刘敬。
秦仲海见了大人物到来心下一凛:“连这老东西也出动了胡忠此番定然要糟。”
胡忠口吐鲜血喘道:“总管我……我忠心耿耿你为何要害我……”
刘敬听他兀自嘴硬登时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在胡忠面前一招笑道:“小忠子这是你的东西么?”
这手帕正是方才胡忠丢出墙去的胡忠见东窗事忍不住惨笑一声料知一切举措都在刘敬掌握之中当下也不挣扎索性缓缓闭上了眼静静待死。
薛奴儿从房中走了出来冷笑道:“死东西!你以为刘总管不知道你的丑事么?你三年前跟姓江的杂碎勾结咱们早就知道啦!若不是有意试探你今夜怎会派你过去仁智殿?”
秦仲海听了这话心里又惊又佩:“这姓刘的果然厉害!宫里大小事都瞒不过他的眼去!”
薛奴儿取出金轮冷冷地道:“小忠子你要自己了断还是咱家动手快快选吧!”
胡忠心下一酸想到了义子小六一时之间竟是泪如雨下。
薛奴儿森然笑道:“还敢哭!咱们东厂没你这等无用的东西!”金光一闪便要将他了帐。
忽见刘敬举起手来将薛奴儿拦住了笑道:“别这样杀他。”说着将胡忠扶了起来。
胡忠见刘敬满面堆笑只低头朝自己凝视他不知刘敬有什么厉害伎俩要来对付自己心中更感害怕。
眼见刘敬缓缓举起手来却是朝自己背上摸来胡忠知道这名总管外貌慈祥好似个寻常老头其实手段凶狠比薛奴儿可怕百倍他心下战栗只恨方才没死在薛奴儿手下颤声道:“总管求求你给我个爽快……”
刘敬哈哈一笑落下手来道:“什么爽不爽快的你想哪儿去了?”却见他伸手点了胡忠背后伤口的穴道跟着撕破了自己的衣衫竟在替他包扎伤处。
胡忠吓了一跳颤声道:“总……总管你……你到底要怎么对付我……”
刘敬微微一笑道:“大家认得这许多年说什么对付不对付?那不太也见外了么?”
他哼着小曲儿亲手将胡忠的伤处包扎妥当笑道:“人生在世么要不贪财要不好色。咱们宫里人想要女人也要不了你说吧咱们东厂几个老的小的值得多少钱啊?”
胡忠面色惨澹垂下去低声道:“江大人亲口允诺等我还乡之时便要送我千亩良田另外给我老家兄弟一笔大钱。”
薛奴儿怒骂道:“无耻小人!几亩田便买了咱们的命啦!狗杂碎!”说着尖叫一声又要动手杀人。
刘敬伸手拦住他凝视着胡忠颔笑道:“小忠子啊你替老家弟兄打算我也不怪你更不想杀你。只是念在宫里老小的性命上事情多少有些难办。”
胡忠面如死灰惨然道:“我出卖大家本没想过有啥好下场。公公便要将我处死奴才也没半句怨言。”
刘敬摇了摇头叹道:“咱们东厂就这么几个人还能再杀自己人么?胡忠啊咱家现下给你条路走你只要乖乖听话日后一样找江充拿地拿钱脑袋却还能留着吃饭这个主意听来如何?”
胡忠吃了一惊道:“有……有这么好的事?总管你可别戏弄我……”
刘敬微微一笑道:“我好端端的怎会戏弄你?”他轻抚胡忠的脸颊道:“我等了几十年总算等到一个反间。你想想日后多少假消息还要靠你传给那姓江的小忠子啊小忠子你的性命这般要紧我怎舍得杀啊?”说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秦仲海听到这里心中也是骇然江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买通了东厂的要角却又三两下给刘敬拿来作反间看这两大奸臣如此狠辣柳门一系要能在朝廷立足非得加把劲儿不可。
胡忠又惊又喜又愧又怕眼看活命有望正要道谢却听刘敬笑道:“胡忠啊你那小六近来怎么啦?身子可好?夜里还会咳嗽么?”
胡忠听他提起义子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干笑道:“蒙总管垂询这孩子挺好。”
刘敬哈哈一笑道:“是啊这孩子真是乖啊方才我才去看过这孩子挺有孝心早泡了热茶等你回去。小忠子啊!你可真好命哪!”
胡忠听了这番话知道义子已在这位大内总管的掌握之下只要自己一反叛小六便要大祸临头他心下难受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霎时哽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