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太子妃是消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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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薇不答话，眼角眉梢都是不屑，浑身上下都是“你这个愚蠢的****”。
沈云锦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道：“我曾听人说。分别这两种情绪其实很简单。爱花之人为花浇水，希望它长长久久；而喜欢花之人，却伸手摘花，只求据为己有，却不知摘下便是它死亡的开始。殿下，你是浇水的，还是摘花的？”
麦薇心想：大概是浇水的吧。她怎么可能罔顾他性命，辣手摧花呢？
这个时候，楼上听墙角的两个人，容澜一脸淡定地端起了夏羽泡来的茶水，轻轻吹着浮沫，而楚言之则轻斥一声：“无聊。”
楼上人没听到麦薇的回答，就听见沈云锦就继续道：“其实，我想公主你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算是对殿下有心的。都比我好。”
麦薇闻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凉凉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本宫就会相信你吗？”
沈云锦道：“我又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才这么说的。我只是在说个事实罢了。太子的这朵花，妖冶也好，芬芳也好，我都没有兴致。我不过是一坨被人铲过来的花肥而已。”
楚言之和一贯淡定容澜，不约而同地“噗”一声喷出了茶水来。
容澜眼中染了几分笑意，而楚言之却已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小声道：“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大概是这个比喻也深得麦薇之心，于是麦薇多看了的沈云锦一眼。“你也不算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嘛。”
沈云锦：……
“殿下，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我身不由己。”沈云锦有些气结，“做不做太子妃这事儿，我是没得选的，所以你就算针对我也没用。天知道我多希望楚言之没有选中我，我就这么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楚言之靠在椅子上，当手支着头，勾着嘴角和容澜评价道：“你听听，啧啧，这都成本宫的不是了。”
容澜笑笑，不紧不慢道：“这么说，也并无甚么不对。若非皇后娘娘随口说笑了句，殿下便想不起这茬儿，她或许也不会来这京中。”
楚言之敛了笑意，挑眉道：“感情你也觉得是本宫的不是？！子宁，当初说她合适的人，可是你！”
容澜漫不经心地安抚：“着实是我。”
楚言之听了后，深觉容澜敷衍，打算再理论一番，这会儿却听麦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这话的语气，和以往本宫得了父皇和母后的赏赐之后，却在兄弟姐妹们的面前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东西，是一样一样的。”
沈云锦的内心有些小崩溃。这公主沟通起来怎么就这么的困难呢？！
“殿下，我并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沈云锦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认真地说道，“而且，我觉得我也有必要告诉你，太子殿下会选我，也不会是那两种情绪里的任何一种，只不过因为我合适，仅此而已。”
麦薇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讨厌，这么无聊的长夜里，和她聊聊天儿也不错。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合适法儿，竟然能把我都比下去。”
沈云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幽幽道：“至少，我死了、伤了、残了，对太子来说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就像……我来京城后，丫鬟已经死了三个，但我却不会缺丫鬟一样。对太子殿下来说。我之于他，只怕也就是春妮之于我了。你方才问我为一个奴婢值不值得。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她得到一个公道。同时也想，若我有那一日，也有人能这么为我。”
麦薇闻言，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她其实并不能理解沈云锦的想法，好歹也是一个将门之女，怎么能卑微到把自己比作一个粗使丫头呢？
尊严呢？人格呢？
可麦薇又分明知道，沈云锦的尊严、人格一直都是在的，甚至可能比普通人更强大。她觉得眼前的女人不一样，可到底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而此时说不出话来的，又何止麦薇一人？楼上听墙角的两位，一个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而另一个则是想起了晨光微凉的早上，娇俏的少女与他大谈“生而平等”时的意气风发。
“对太子的来说，我折了，他就换一个。我家姐妹多，换一个效果自然也差不多。左不过没我这个山野里来的对他束缚少罢了。”沈云锦顿了顿，流转的眼波落在麦薇身上，“您再看看您，公主殿下。”
“我怎么了？”麦薇微微皱眉，一时间没怎么跟上沈云锦的思绪。
“你是吴岳国金尊玉贵最富盛宠的公主殿下。若是嫁过来，只怕掉根毫毛都能让吴岳国和大楚抖三抖。太子未曾登基，眼下多的是无可奈何的事。便是他真心爱你，也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娶你。哪个男人愿意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还将软肋放在身边呢？”
麦薇闻言，眼中就明亮起来，面上也染了一层薄红：“你……你是说他喜欢我。却因为不想我受伤而故意疏远我吗？”
这个问题，让楼上的两个人也摒起了呼吸。
沈云锦一直在给麦薇挖坑，挖一个“楚言之喜欢我”的错觉之坑，这坑要是做实了，那就是欺骗。因为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的，楚言之是真的对这位刁蛮公主无意。
“你猜，她会怎么回答？”楚言之将视线落在一直似笑非笑，神情微妙的容澜身上。
容澜却道：“殿下稍安勿躁，太子妃这如簧巧舌，并不是等闲比得的。”
楚言之也想起了那日少女一脸自信地说：茶玦楼的说书先生，哪里比得上我。他忽然勾了勾嘴角：“这个倒是。不过，子宁你一副一切都在你意料之中的样子，你倒是猜一猜。本宫的太子妃会怎么说？”
“这又有何难呢？”容澜嘴角笑意渐深，“麦薇的意思，三小姐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全部都是她意会的。”
几乎是在容澜说这话的同时，沈云锦面上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浅淡道：“太子殿下的心思，我怎敢随意揣摩。反正，我朝惯例，太子妃是消耗品，这个确是有史可循的。自太祖开国以来，还真是没听过哪个太子妃顺利爬上皇后位置。我也一样。”
沈云锦说的轻描淡写的，但事实上，这句的杀伤力着实是不小。
大楚开国之后，已经历五代。
初代开天辟地黄袍加身，自没有太子一说；
二代是个夺嫡楷模，原太子妃是他细作，关键时刻里应外合坐了天下，好在虽不是好人，却是好皇帝，大楚就是在他手里强大起来，在天下立足。二代如何坐稳龙庭之事么，自然就成了我朝第一不可说之事；
三代倒是顺风顺水，先做太子再登皇位，但太子妃却是个薄命的，淑妃一入门，三月不到蹬了腿，自然无缘角逐皇后之位；
四代……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老爹，那是一准儿的情种，太子妃算个球，登基之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不准我立心爱的女人为后，那好呀，后位空悬你们谁也别想坐；
再说当今圣上，皇后倒是两任了，却无一任是太子妃。至于原因嘛……他其实是个二代的狂热崇拜者。学偶像干翻了太子哥哥，唯一不同的是，咱生圣上还是当过几日太子的。至于这位几日太子妃么……那是我朝第二不可说。且与第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敢说的“不可说”不同。这个不可说，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已经死差不多了。
沈云锦将这些秘辛在心中捋了一遍，心道，这大楚王朝，简直就是中了“太子妃去死去死咒”。
容澜和楚言之听了她那轻描淡写的一句“太子妃是消耗品”之后，自然心中掠过以上那些历史。而后相视一眼，楚言之微微敛目，藏起眸中锋芒：“这位三小姐，倒是个博古通今的。”
容澜道：“许也是随口之言，毕竟，明面儿上也是全无善终。是以，她也未必知道那些事，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楚言之凉凉扫了他一眼。“如今这位是本宫的太子妃，便是知道点的什么，本宫还能杀她灭口不成？”
容澜知道自己回护地有些急了，当即闭嘴，不再言语。
而麦薇作为邻国养尊处优的公主，又是大楚太子的脑残粉，对大楚历史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的。虽然了解的未必有沈云锦透彻，却也知道她那句“我朝惯例，太子妃是消耗品”并不是空穴来风。
可即便如此，麦薇还是执拗道：“我要亲自听他说。”
在她的心里，就算沈云锦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她也是不乐意听的。她一国公主和一国太子之间的事，何须沈云锦这个山野出身的粗鄙女人来指手画脚呢？
若真是如沈云锦说的这样，楚言之不要自己是为自己好，为什么不直接对自己说呢？她也不是不能讲道理的人，这话若是他说了，她是愿意听的。
沈云锦却道：“你难道没有问过他吗？”
麦薇默然，她当然问过，且不止一次。
最近的一次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
他的回答是：我看见了，不要。
冷冰冰地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麦薇的神色，失望的实在是太明显，所以即便她什么都没说，沈云锦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
“殿下，看人这事儿本就不能只看表面。同样的，听人说话也不能只听字面意思。越是光鲜亮丽的外表，内里越是艰辛。就比如，世人只道你万千宠爱集一身，可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但他们知道你心系一人，却万般求不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时候的苦楚么？这苦楚你又与谁说得？”
麦薇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沈云锦这几句话还真有几分戳心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