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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倾只身来到桃林,站在池边出神。遥记得方到招摇时,小龙一脸隐忍的模样,历劫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竟是神世两隔,连一丝魂魄都无。
小龙,若你还在,姐姐又怎会如此悲伤,难以自抑。如今你要姐姐如何去面对你的娘亲。早知如此,姐姐便不该收你为徒,带离了丹穴山。她微微垂了眸子,掩去眼中的悲伤,叹息一声。
想了想,莲肆说的对。事情既已发生,总该要去面对。凤音痛失爱子,不知道有多难过,若她避而不见,实在说不过去。
打定主意,她便回房休息。到了夜间,她蹑手蹑脚的出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孰料颜、莲二人早已跟在身后,只隐了身,她察觉不出罢了。
外头的天色有些暗沉,月亮被乌云遮盖,只投下几许朦胧的光影。她快速行走在云端,呼啸的风刮过脸庞,隐隐有些疼。
行了个把时辰,隐约可见丹穴山的轮廓。她立在空中,犹豫再三,干脆闭眼俯冲下去。身后二人面面相觑,也不作声,跟将上去。
待到了殿前,只有几个灯笼散发着微光,显得那般冷清凄凉。洛倾微微叹息一声,朝着后殿走去。途经血凤的住处,她微微一顿,忍住奔腾的情绪,不舍的朝院落望了一眼,匆匆离去。
越往里光线便越暗,偶有几声乌鸦的啼叫,让她的心里更为紧张起来。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所有月光,犹如她心中的愧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慌张的扶住走廊的柱子,她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开始流下豆大的汗珠。手指紧紧扣住,苍白的指尖几乎要掰断在柱子上。身后犹如无数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她,是痛苦的小龙,是怨恨的凤音,一双双眼仿若魔鬼般跟随着她,形影不离,怎么也逃离不了。
她颓败的跌坐在地,将头死死埋在双臂肩,咬紧了嘴唇努力不让声音发出来,却如何也忍不了汹涌的泪水。
我该怎么办!
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要如何才能过得了这道坎!
若说这是我的劫,谁又来渡我一番!
她痛苦的蜷缩在一起,身子微微颤抖。若是,若是当初不曾带小龙去天山脚下,或许便不会......
可若是能重来,她多希望那个灰飞烟灭之人是她!
不断有乌鸦在啼叫,声声牵人心魄,那一声更比一声急促的嘶哑叫声,仿若小龙未曾发出的惨叫声,声声扣人心弦。
她害怕的捂住耳朵,用力的甩头,似乎这样便能远离那骇人的惨叫声。可无论如何用力,脑中总会出现小龙惨白的脸,无辜的盯着她的眼睛。
她不敢再想下去,伸手死死捂住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来。自打醒来她便在犹豫、在害怕,如今深夜前来,却依旧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半个时辰过去,她稍稍平稳了情绪,缓缓松开手,即便害怕,她依旧步履蹒跚地朝前走去。
她不能退缩,也不愿再退缩,每日每夜凤音怨恨的眼神总是折磨着她。她实在太过痛苦,她要向她请罪,这是她欠凤音的,欠丹穴的!
黑暗中的二人心疼的注视着她,看着她痛苦的蜷缩在角落,看着她埋首痛哭,看着她倔强的往前走去却无能为力。这是她的心魔,只能靠她自己去解决。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的在身后支撑着她,不让她倒下。
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凤音门前。乌云散去一些,微微有几缕月光洒在院门外。洛倾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敲了敲院门,半饷无人回应。心中的害怕又多了一分,她紧张地又加了几分力道,再次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道苍老沙哑的嗓音:“如此深夜,何事来扰!”
那是凤音的声音。原本的清丽爽朗再不复见,竟像个即将仙逝的老人。洛倾微微有些心酸,沉默片刻,低声道:“是我,洛倾。”
里头一阵沉默。微微几丝风自身后吹来,带起她耳前几根头发。她等了等,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就在她打算放弃时,院门缓缓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人影来,背稍稍有些驼,身形显得那般落寞,待他探出头来,借着月光,竟是凤音。凤音的脸色太过憔悴,眼角有些皱纹,甚至还能瞧见她头上的几缕白发。这六万年她该要如何痛心,才会让她苍老成这副模样。原本的美貌全然不见,眼神黯淡无光,竟让她想要再次落泪。
洛倾张了张口,想要唤她一声,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凤音朝她微微福身,声音苍老疲惫:“真神已醒来了么,怎的不好生歇息,竟深夜前来。”
洛倾眼眶有些湿润,盯着凤音那耳鬓的白发,哽咽道:“你为何不怪我!”
凤音无力的笑笑,嘲讽道:“事已至此,怨恨只会令我疯狂罢了。你是小龙的师父,又怎会故意害了他去,况且,若非你以性命相救,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洛倾别开视线,不让她看见脸上滚落的泪珠,故作无谓道:“莫非还打算在门口会客不成,也不说邀我进去坐坐。”
凤音微微侧身,待她进得院落,这才缓缓将门关上。
走进房内,她一眼便瞧见了榻上的衣袍,那是龙翊生前最爱的颜色。洛倾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赶紧悄悄抹掉,生怕被凤音瞧见,触景伤情。
“真神无需介怀,臣下不过是想念小龙的紧,以作慰藉罢了。”凤音上前收起衣袍,如是说道。
洛倾怎么也不曾想到,凤音不仅不怨恨与她,还出言安慰,心中的愧疚一触即发,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自嘲道:“这眼睛也不知是怎的了,竟是不住的落泪,真是叫人难为情。”
话刚说完,终于扑进凤音的怀中,放声痛哭:“你为何不怪我!你若是怪我,我也要好受一些啊!若是当初我能阻止他入阵,他定当不会,不会......或是早些我不曾收他为徒,他如今依旧伴你左右,又怎会闹得如今这般下场!你为何不怪我!”
凤音痛苦的抹了抹眼角,六万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她早已将泪流干。安抚的拍了拍洛倾的后背,柔声劝道:“真神切莫如此自责,小龙能拜您为师,实乃他的福气。生于乱世,三族之战必不可免,我儿为神族战死,我丹穴尤以为荣。”
“你不知晓,当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我的心有多痛。”洛倾抽泣道,“他还那般年轻,若不是我,又怎会,怎会......”
二人抱头痛哭,哭得累了,凤音起身替她抹了抹眼泪,安慰道:“事已至此,你也无需内疚,小龙那般敬重与你,定当不希望看到你我这般。”
洛倾微微点头,瞧了眼她憔悴的面容,心疼道:“想来这六万年过的很是凄苦罢,瞧你,都憔悴成何模样了。小龙最为珍重的,便是你这娘亲了,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就算是为了小龙。”
凤音点点头,似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君主就在山中,真神可有见过?”
洛倾摇了摇头,苦涩道:“我害得他双目失明,一睡便是六万年。如今到得丹穴,竟似近乡情怯,还哪有勇气去见他。”
凤音了然的点点头,知晓她的性子,若非心中害怕,又怎会深夜造访丹穴山。唏嘘一声,竟觉无力。
却听咣当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二人错愕的盯着那怒气冲冲的人。
“好歹小爷同你也算个生死至交,如今跑来丹穴山,竟是见也不见,真是白白牵挂了你六万年!”
来人一脸愤慨的盯着洛倾,似下一秒便要将她撕碎。
洛倾吞了吞口水,正要告饶,孰料那人猛地扑上前来,将她紧紧搂进怀中,声音嘶哑:“你终算是醒了,担心死小爷了。”
“嗯。醒了,你近来可好?”洛倾回抱住他,微微闭了眸子,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血凤将她推开些许,怒道:“你瞧着老子可好?成日里坐殿丹穴山,毫无自由,都快把小爷逼疯了。”
洛倾瞧着他快要抓狂的模样,轻笑一声,嗤道:“六万年也不见有半点长进,还跟个野人一般。”
血凤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理会她。
凤音瞧着二人相谈甚欢,毫不生疏,心中甚是欣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至少还有情分未变。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提醒道:“君主,夜已深,真神将将醒来,不可多劳累,不若先行歇息,明日再叙旧不迟。”
血凤瞧她一眼,点了点头。不顾洛倾拳脚相加的反对,拖着她便朝外头走去。
隐在黑夜中的二人,自始至终不曾言语一句。见着她总算打开心结,心中大石也算是落了地。悄悄退出小院,离开了丹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