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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起来了。”
“呃……”苏菡将手拿下去,才发现韩一梁已脱了外衣和中衣,健美赤/裸的上半身正好暴露在油灯暖暖的光亮之下,泛着一点暧昧和诱人的光亮。
她脸上一热,赶紧低下头,小声问他:“收在哪里了,我想换一下。”
“给你换过了。”
“咳咳。”苏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韩一梁竟然给她换了那么羞人的东西。
苏菡的脸上立即更热了,默了一会儿,想到那都是用自己压箱底的好布料做的,强忍住羞意,蚊子般的音量问他:“原来的扔掉了吗”
“我拆开洗了。”
“……”这回苏菡彻底不好意思说话了,脸上热得简直能摊鸡蛋。特别是余光瞄到屋里的一角正阴着的洗好的月事带,苏菡就更加无法直视韩一梁了。
古代不是都迷信女人的月信不是好物不吉利么,韩一梁怎么都不介意呢。
尴尬久了,感觉空气里都快尴尬出结界了。苏菡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想了想,选了个稳妥的话题:“梁哥,那个,现在几点了”
“三点多吧。”
“哦。”苏菡点点头,掐着指头想算算睡了多久,就感觉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她刚刚好像用错了方式,用了现代的计时方法问的韩一梁。而她没记错的话,韩一梁也是用……现代的方式回答的!!
天祥王朝的计时方法和前世历史上的朝代是一样的,都是用十二时辰计时,完全没有现代这种一二三四点的叫法。
韩一梁能用和她一样的方式回答,似乎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苏菡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心情极为复杂地看向了韩一梁。
韩一梁也停住了换衣服的动作。
四目相对的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他的表情很坦然,然而他的眼神,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沉稳冷静,细细密密地铺垫着许多微妙的情绪。
那绝不是韩一梁平日会有的情绪。
那绝不是一个穿越者意识到对方竟然也是穿越者时会有的情绪。
苏菡有一种感觉,韩一梁是在故意透露给她,他知道现代计时方法这件事。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电光火石之间,有许多微妙的小事被穿在了一起,突然在她的脑海中连成了一条有些清晰的脉络。
下午的时候,韩一梁似乎知道她拜师止血的事不是真的。
带她回家的时候,韩一梁不需要问她就知道她家住何处,而且似乎熟门熟路,不像是第一次去。
之前将她掳走那么多日,韩一梁从来都没有强迫她发生过什么,最多是偶尔会欺负她,但也不曾让她受到过什么真正的损伤。
去过她家中的男子十分有限,基本都只有村里的熟人,除去那些人之外,去过她家却让她相见未必相识的,不会超过三五个人。
在这有限的几人中,还能知道现代计时方式的,就只可能有一个人了。
那个人离开她已经有快十年的时间,如果还活着,如今应该与韩一梁差不多大。
韩一梁探手抄了条板凳,慢慢走近她,坐到了她的对面,专注地看着她的双眼。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他如墨般的双眸依旧显得很明亮,古井般深邃,似能将人所有的心神都吸附进去。
他眼中的神情不同以往,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丝柔和,看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像存在于她记忆里的那个人。
苏菡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流下了泪来。
“想起我了”他轻轻地为她擦掉眼泪,目光里有着几分从未出现过的温情和微小的紧张。
尽管事实已经如此明显,苏菡依然不敢相信韩一梁就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记忆里的那个人明明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跑,怎么可能会有他这样的身板。记忆里的人总是被她欺负,怎么会像韩一梁这样反过来欺负她。而且,还有尤为重要的一条。
“你不是哑巴么”
苏菡终于没忍住,哽咽地同他问了出来。
“不是。”韩一梁的眼里蕴出了一点笑意,抬手轻轻为她抹掉了新涌出的眼泪:“当年只是不想说话。”
他说得太过简单,苏菡却觉得事实并不是这样。没有人能连续两年不说话,更没有人能从峭壁上摔下来,断了腿还不吭声,就算摔断腿能忍住不吭声,也没人能在接骨的时候一声也不出。那明明会疼死人啊!
“你骗我!”苏菡忍不住大声对他叫了出来。
她当年以为他是哑巴,又看他拒别人于千里之外,只对自己言听计从,才会和他讲前生知道的事。如果知道他不是哑巴,与正常人交流完全没问题,她根本不会告诉他那些!
她的秘密他都知道,可是他却不曾向她透露过任何信息!
她就像一个小傻瓜,被他骗得好惨!
韩一梁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就像他当年常常做的那样。
苏菡知道自己容易心软,她不想被他久违的举动软化下心肠,不想轻易地原谅他,盯着他看了一眼便愤怒地转过身不再理他。
很久很久之后,韩一梁还是没有说话,没有解释。
他只是默默地坐到了她的身边。她朝里,他朝外,只在某一条线上有重合。
苏菡向另一边扭过身,不想看到他。
下一刻,韩一梁却开口了,只是,依然不是她想要的解释或挽回的话。
“这十年我走了很多地方。从东南沿海边境,跟着商队,漂洋过海去到南洋国家。又从南洋国家跟着另外的商队,骑马换骆驼再换马,慢慢去到遥远的西方。我在西方看到了很多高眉深目肤色雪白的异邦人,很像你当年所描述的西方白人。”
他慢慢地说着,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无惊无险,平淡异常。然而苏菡知道,他若真是这样做了,绝不可能是像他描述得这般顺利简单。
在交通发达的21世纪,人在旅途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和危险,更不必说在这样闭塞的古代了。交通不便,言语不通,苏菡几乎不敢想象,当年还只是个少年的韩一梁,是如何做到他所说的这些的。
苏菡很好奇,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又不愿就这样轻易地再搭理他。默默纠结了半晌,还好,韩一梁又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我从东南沿海出发时,能够感受到沿海地域的对外贸易颇为繁荣,但这次回来时全线却都已实行海禁。
前几年我在西方的时候,跟着结识的朋友游历了许多地域。在其中一个国家里看到了你当年提到过的工厂和机器。”
东方国家的东南沿海实施了海禁,几乎在同一个时代,西方却有国家出现了工厂和机器。这多么像她从前身处时空里的十七十八世纪的情形!
在那个时空里,就是从差不多类似的时候开始,东方的发展开始逐步落后于西方。
尤其是她前世的祖国,闭关锁国数百年之后,基本是全面落后于西方。最后在十九世纪末被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强行轰开了海岸线,开始了长达百余年被异族剥削的血泪历史。及至她穿越离开的二十一世纪,还磕磕绊绊地努力走在重回强国之列的路上。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也想过要借由自己掌握的历史和知识,改变一下自己身处的世界,若有可能,最好能让这一世身处的国家避免那漫长的屈辱的历史。
可是随着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渐渐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很有局限性,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村。很传统,很不发达,很闭塞,根本不可能支撑她实现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而且她所身处的朝代,以及村里有学识的人所知晓的近半数朝代,都与前世所知不同,很可能她根本就与前世处在不同的时空里,历史进程也根本不同。
加之她也并不是有宏伟志向的人,家人也都有爱和乐,她便慢慢打消了那些作为穿越人士都会产生的想法。准备安安生生,踏踏实实地在她所处的小山村里,平静地过完上天额外赐予的一生。
可是现在,韩一梁却明确地告诉她这样一个消息,那不幸的历史仿佛正在她的眼前重现,作为一个曾背负过百年欺凌与压迫历史的中国人,苏菡就有点坐不住了。
强烈的好奇让她决意暂时摒弃对韩一梁的气愤。
苏菡攥了攥小拳头,慢慢转过头,问韩一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
他又恢复成这样惜字如金,苏菡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听他道“等我一下”,就系好衣服出去了。
苏菡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心情复杂地坐在床上,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竟然这样容易就又和他说话了。然后,又想,说话又不代表什么,他不把当年的事说明白,以后就继续不理他。
自己纠结了半天,韩一梁从外面回来了。苏菡立即正襟危坐,表现得并不关注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的样子。
韩一梁径直走到了桌边,将手中折成很多层的纸展开,铺在了桌子上,然后,对她道:“来看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纸展开的时候似乎弄得格外响,苏菡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感觉上面像是一张颇为复杂的图案。
想到这是韩一梁在这样的时候特意出去拿回来的,一定不是一张普通的东西,苏菡的好奇心就不免又被强烈地勾了起来。
心中天人交战良久,在韩一梁第二次叫她去看之后,苏菡终于还是忍不住过去了。
“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