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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得不感叹血脉的强大,息息相关,又代代相传,竟真的是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伸出一根指手碰触他的小手,接着便被紧紧攥紧掌心中,又细又软,很神奇。就像抚平在他的心口上,将先前那些百味陈杂的触感一下都抚平了。
越发觉得小家伙在笑着,纪梦溪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跟着笑起来。侧首问江南:“起名字了吗?”
“还没有,之前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就想着出生之后再起。”孩子出生之后要办许多东西,连带上户口,马上就需要一个名字,江南打算晚上给他想一个。
不紧不慢的样子,觉得叫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她把他生下来的,就是最好的。
孙青正好走进来,看到纪梦溪,跟他打招呼。
“你好,什么时候过来的?”
纪梦溪站起身:“刚来一会儿,才知道江南生了。”
孙青跟着喜气洋洋的,就像儿子是她生出来的。
“你看小家伙长的多漂亮,一般哪有这样的孩子,生出来就能看出小模样俊俏。真是随薄南风……”
顿了下不再说下去,知道现在这样已经很悲情了。这个时候是江南最需要薄南风的时候,他没能陪在身边,甚至生死未卜,江南一定比谁都要难过了。马上把话茬带过去,问纪梦溪:“你吃饭了没有?”
纪梦溪跟着敛了神:“没呢,工作越忙,越没什么胃口,回去的时候再吃。”又问:“给江南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阿姨回家给她做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她现在需要补养。阿姨说专门给她做点儿吃的比较好。”
纪梦溪就打算回去的时候先去趟超市,给她买一些营养品送过来。之前太匆忙了,一心只想扑过来看她好不好,什么都没有想到。
心情使然,觉得连空气都凝固而压抑。再呆下去,只怕会忍不住伤心落泪。找了借口,就要离开了。
告诉江南:“你好好吃饭,这个时候身体很重要。我手头上还有点儿工作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离正扬和黄宇去认尸了,他在等电话,所以心神不宁。
由其不能看到这个女人和孩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赶巧又悲情的事,甚至觉得是丧尽天良了。
孙青送他出去。
转回来时,江南侧首静静的看着孩子不说话,眼睛里的欢喜很明显,这个孩子真是让她爱进了骨子里去。那喜爱从眼睛里渗出来,掩都掩不住。
孙青凑过来,跟着一起逗弄,细细打量小家伙的五官,忍不住趴上去亲一亲。
问江南:“你不睡一会儿,下午折腾得够呛,休息一会儿吧,儿子我帮你看着。”
江南累是累,却不想睡,伸手出来握着孩子的小手。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么小?其实长这么大,也没亲见刚出生的孩子长什么样,最早看过的,也都是一两个月了。那时候就觉得很小,岂不知孩子生出一两个月跟刚出生还有天壤之别。
头脑中想象过无数次,看到的时候甚至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是这个模样,她想象的那些打娘胎里爬出来的模板全部否定了,才发现实在太抬举他们家的这个了。小小的一团肉,才四斤半,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那么小,小手小脚似乎只比拇指腹大一点儿。
这样想着,忍住不拿起来比。
孙青笑起来:“谁让你那么瘦,生出来的孩子也这么小。我看过了,今天下午医院新出生的这几个,就咱儿子最小。不过别担心,不影响孩子以后的生长。很多都是生出来的时候小,后面反倒比一般的孩子长得快。”
她觉得这个孩子也一定小不了,明显是随了薄南风,只怕将来不论个头还是长相都要十分出息。
看了眼江南,接着说;“你这小身板也不奢望你一下把儿子生得老大,一看孩子就体量你,顺产小一点儿其实很好生。”
江南也觉得孩子即便在肚子里也知道体量她,打她怀上,就一直没什么不良反应,不像有些孕妇,会剧烈呕吐,或者食欲不振。一直以来她都能吃能喝,不长肉是她的身体就这样。不过直到将他生出来之前,也觉得身体很轻便。
而且母子连心,醒来时听到孩子在身旁啼哭,几乎是一刹那,江南的心就酸透了。也想跟着哭,等他不哭了,安静地躺在她身旁,满满的只剩下幸福。
看了一会儿,想起来问孙青。
“你给宋家打电话了么?爱爱是不是回去了?”
孙青叹口气:“刚才出去的时候打了,宋阿姨接的,说爱爱没回去。打上次离开,到今天一直都没有回去过。不过听说她给于群打了一通电话,问了问小九,然后让于群好好照顾孩子。是于群跟宋阿姨说的,不过再问她人在哪儿呢,没说就挂断了。”
江南静默下来,就知道是这样。打她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客厅空荡荡的时候,就已经深切的感觉到,宋林爱这一走,只怕真的就要找不到了……否则她不会慌了神想要追出去。
孙青安慰她:“让爱爱冷静一段时间吧,她既然肯回来看你,说明她一点儿都不怪你。哪一天想开了,自然而然就回来了。”
离正扬和黄宇各自开着车过来的,一起去停车场,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晚风在吹,夹杂着冬的凛冽,再厚实的外套也吹透了。
才发现在外面站了很久,倚在车身上,不知不觉几根烟都抽完了。
离正扬要去医院看江南。
问黄宇:“一起?”
黄宇不敢去,倚在车上一动不动。他没有离正扬那么沉得住气,内敛的本事也不如他。见到江南只怕会控制不住心里的悲伤,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真的是薄南风,那一张脸岂会不认得,连带从死者身上取下的饰物也都辨别过了。是薄南风平日最钟爱的那一些,不论是耳钉,还是腕表……那些没有被大火吞噬消融的印记,每一样都清析标识了死者的身份。即便什么都没有,就只那一张脸……
黄宇执烟的手轻轻的颤了起来,那感觉就跟抽筋一样。手冷得厉害,便想,或许只是冷得太狠了,身心才会这么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掐灭手里的烟,将两只手插到衣服口袋里,企图捂暖。
从看到那俱烧焦的尸体开始,就一直想,倒不如烧得面目全非,任何人的痕迹都看不出,还能一直侥幸下去。是薄南风在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实则他没有死。不知哪里找来的尸首,想要蒙混过关。反正他的办法一直很多,诈死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如果看不到那张脸,他便可一辈子做那样的遐想。
可是现实残酷,几乎是给了他和离正扬沉重的致命一击。
逃无可逃,真的是薄南风,他竟真的死了。
嗓音沙哑:“你去了医院,见到江南怎么说?”
离正扬伸手去开车门,动作一滞。声音飘渺:“还没有想好。”
路上想,一路车子开得缓慢。觉得非得去看看她和孩子,可也有黄宇的顾虑,怕自己表演得不生动,不真实,让江南嗅出蛛丝马迹。
才想起给纪梦溪打电话,掏出手机拔过去。
纪梦溪问:“怎么样?”
离正扬淡淡道:“是他。”
两端静了一下,时间滴答而过。
还是纪梦溪先说:“这事先不要跟江南说。”
“我知道。”
关于薄南风的那部分案情随着他的死亡以及身份的认证,彻底结案了。
天罗地网撤回去,通缉薄南风的信息随之消散。沸沸扬扬到几近冒烟的一场风波就这样因为一个人的死彻底平息了。
那一晚下了这个冬天来的第二场雪,真如撤去了重重阻碍,漫天的鹅毛大雪洒下来,飘飘扬扬的,毫无节制地下了一整个夜。
银装素裹中黄宇坐在T大的篮球场上,任那些大片的雪花兜头灌下来,洒了一身,转眼就要将自己覆盖。
去哪里都觉得呼吸困难,跟离正扬分开后,漫无目地转了大半个城,从市中心到四环,再开回来。夜微凉,人未央,哪里都不是最好的容身之所。
不知不觉开到这里,想起来是所学校。算得上一方净土,由其这样萧靡而凄冷的夜,该是很安静。
停下车子走进去,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远不到他们休息的时候。只是这样大的雪极少有人出入,仅几对男女在操场上打雪仗,初时很疯狂,欢声笑语。一个小时之后就疲倦了,吵嚷着散去,男男女女往宿舍里去。
黄宇远远的看着,猜他们的衣服定然已经湿透。
掏出一根烟点上,这一回双手实实在在冻得僵麻。没有用打火机的习惯,还是洁白梗子的火柴,握在手里怎么滑也滑不着。异常笨拙。想起来,最早没这个习惯,是跟一个人学来的。见薄南风用,觉得新鲜,他也用。后来这习惯成了自己的,便一直改不掉。直到完全摒弃其他的燃烟方式,觉得这样才是正当应该。
记不清风月场子里哪个女人说过,他点烟时的那个动作最有味道。当时他便在想,那是她没有看到另外一个男人什么样,才叫真的有魅力。他就是被那一个瞬间蛊惑感染,才跟着有样学样。
可那个人点烟时什么样?谁也看不到了。
脸上微痒,什么东西温热,沿着脸颊缓缓而下。滴下来,砸进腿上厚厚的积雪里,迅速融成了一个一个的窝窝。
低着手,紧紧盯着自己像是残废的一双手。
刹时间有阴影投下来。
发出的声音不可思议:“黄宇?”
黄宇抬头,那一片有昏黄的路灯,算不上特别明亮,可是清析看到他眼中的晶亮和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