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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寅虽然约的是隔天见,不过,他隔天似乎又有事情,一直到了一周后,温绮瑜才和他见面。
约见的地点是在港城大学附近的一家餐厅。
温绮瑜跟律所请了假,先送了小橙子去上学,才和温耀来到了这里撄。
她抿了抿唇,突然问道:“梁教授约了这里么”
温耀点头。
“确定”
“怎么了”温耀不解。
温绮瑜熄了火,暗暗地深吸了口气,忽视掉缓缓从内心深处升起的一点点不安。
“没事。偿”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六年七年亦或是更久了,大抵傅屿去世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这个餐厅开在了大学城里,本来就深受大学生和教授们的欢迎。
或许是她想多了,梁教授以前在港大教书,现在把地点定在这里也没有什么。
只是当她跨进了那个包厢里。
她就知道了,她的一切不安,都不再只是不安,所有的一切变成了真实。
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傅屿的父母,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傅父满脸笑容,温润又和蔼,自从傅屿去世了以后,他衰老的很快,头发已经花白了。
他看到温绮瑜,就朝她招了招手,“绮瑜,过来。”
温绮瑜微怔,这么多年,傅父虽然没有把傅屿的死怪在她的头上,可是,他仍旧在傅屿去世后,和她疏远了很多。
每次她去见他的时候,他虽然笑着,却总是隔着一层。
一旁的傅母只是看了温绮瑜一眼,就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最不能接受傅屿去世的人就是她,她虽然嘴上说了原谅温绮瑜,但这么多年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温绮瑜的孝顺。
最难堪的就是有一次,和陆泽结婚后的温绮瑜去家里见她,她却忽然暴怒,将温绮瑜带来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上。
指着她的鼻尖大骂,“你来做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为什么我儿子要因为你去死然后你就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遗忘了他,转身嫁给了其他人。”
温绮瑜的目光从傅母和傅父的身上略过,坐在他们旁边的人,就是梁教授。
温绮瑜在新闻报道上多次见过了梁寅教授的样子,头发苍白,笑容淡淡。但现实中的他比照片中的他,更显得双眸矍铄,锐利的眸光透着岁月沉淀的味道。
他从温绮瑜进来,就暗暗地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
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奇怪,分明是不客气的打量,却没让人觉得有不受尊重的感觉。
温耀先跟大家打了招呼,温绮瑜接着向他们点头致意,“伯母,伯父。”她顿了顿,才叫道:“梁教授。”
梁寅笑,“这就是白远那臭小子的孩子啊。”
他话音一落,包厢里就有一瞬间的安静。
傅屿的父母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提起的白远,然后才是一怔,白远的孩子,是指温绮瑜
而温绮瑜和温耀则是因为各自的原因而沉默着。
还是温耀最新回过神来,讪讪地笑,“对,梁教授。”他的嗓子有些沙哑,“绮瑜就是白哥当年的孩子。”
梁寅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威压,虽然笑着,却让人觉得隐隐的疏离,“先坐下来吧。”
温绮瑜和温耀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
梁寅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淡淡地浅啜了口,眼皮都没有抬起,“白哥”他的语气有淡淡的疑惑。
然后笑,“白远当年救了你母亲,你叫他一声白哥也是不为过的。”
他语气一转,“不过,你肯为白远那臭小子养女儿,看来你也是个懂得报恩的。”
温耀还是陪笑着,低低地应和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梁教授这么说,一句话就完全地否定了他和温绮瑜妈妈的婚姻,否定了他和温绮瑜这么多的父女感情。
温绮瑜听着,眼眸里原本就很淡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了,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孤寂。
梁寅放下了杯子,右手轻抚着瓷白的杯盖,茶香渺渺。
似乎有些感慨,“白远当年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只是……”他摇摇头,“算了,算了,不说当年了,我年纪也这么大了,幸好……”
他的目光笼罩着温绮瑜,“幸好,白远还有后代。”
下一秒,他就看向了温耀,用着肯定的语气道:“温耀,找个时间一起去给孩子改名字吧,改回白姓,这么多年了,应该没人会注意。”
他双眸沉光闪烁着,“当年白远的妻子,应该也只是为了保住白远的后代,才嫁给你的吧。”
盖棺定论,没有一丝商量的语气。
温耀原本就不太会说话,现在更是只能干干地笑着,面皮却越涨越红,连眼眶都有些红,干巴巴回答道:“是是……”
温绮瑜越听眼眸里越是冰冷,她无声地笑了。
抬起头,抿了抿唇,淡淡道:“梁教授,我的记忆里只有一个爸爸,我也只有一个姓,我是温家的孩子。”
梁教授闻言。
脸色完全地沉了下去,有几分冰冷,长年久居高位的威压毫不掩饰地朝温绮瑜释放了出来。
温耀担忧地看向温绮瑜。
温绮瑜仍旧微微笑着,“抱歉,梁教授,我们……”
梁寅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温绮瑜剩下的话。
“够了,我听温耀说了,你小时候发烧太重,忘记了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你忘记了,我不怪你。可是你知道不知道,白远当年原本可以平安离开的。结果都是因为你和你妈妈被内鬼绑走了,他是为了救你们,才放弃了逃跑的机会,被警察逮捕。”
他中气十足,怒意满满的吼声在不小的包厢里回响着。
雷霆之钧。
几人僵持着。
温绮瑜的手指用力地握紧。
包厢门却不知道何时被人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及膝大衣,似乎来的匆忙。
大衣还席卷室外冷冽的寒气。
看到了室内的情况,眉心微微动了动,挑眉,长眉舒开,笑了起来。
“怎么了,爸,你又生气了你身体不好,医生才交代了你,不要乱生气,不然下次去医院检查,医生伯伯又要批评我,没有照顾好你。”
说话人的声音……
温润干净,就像泉水叮咚,温绮瑜怔住,恍然间,她仿佛看到了雪山融化,雪水承载着薄薄的浮冰,融成了清澈、透明、干净的水流。
身后的声音继续道:“怎么还没有上菜我按铃让上菜吧。”
温绮瑜的心紧紧地骤缩成了一团,她不敢转身。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线。
她的心里浮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温绮瑜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变得格外敏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人冷冽的气息在慢慢地靠近她。
然后,擦肩而过。
他的背影出现在了温绮瑜的面前,温绮瑜用力地掐着掌心的嫩肉,只有这样,她才能克制住自己。
可是,眼前还是止不住地朦胧了。
质地柔软的大衣衬托得他的肩膀格外宽阔,充满了让人依靠的安全感,一样的短发。
这个背影和记忆深处的一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可是,怎么可能……
那个年轻男人走到了傅父和傅母的中间,抬起了头,淡淡地看着温绮瑜,嘴唇微动,却是在叫傅父和傅母:“爸,妈,抱歉,我来晚了。”
温绮瑜漆黑的瞳孔猛地缩小,几乎倒缩成一个小小的点。
她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过迅猛,餐桌上的银筷子和勺子都被她撞翻在地上。
发出了尖锐的、刺耳的声音。
她用力地咬着下唇,咬破了伤口,鲜血争先恐后地渗透了出来,伤口有些血肉模糊。
眼前模糊成一片。
泪水从眼角奔涌着,接二连三地滚落,滑过白皙的脸颊,落入瘦削的颈窝。
她却只能紧紧地伸手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摇着头。
她甚至不敢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