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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照不多解释,“彼此明白。”
方才无意间闪过一个念头,姜芙龄并不是习惯一惊一乍的女人,自小在贺氏的揉搓下应该早就练成喜怒不形于色了,只要愿意,心底什么波澜掩盖不住,却为何偏偏在她今日到来之际,突然在车里惊呼一声,无故露了行迹?
姜照猜度,姜芙龄的惊呼一半是给朱仲书听,另一半,兴许是向她示威。
如果她是个顾全宗族大局,为了所有姐妹的名声隐忍之人,听见姐姐在朱仲书车里,肯定什么都不会透露,至于回家之后说出去,姜芙龄有家长撑腰,事情自然好平息。这样,姜芙龄无形中就宣告了自己对朱仲书的占有权。
女人的小心思。
只因前世姜二夫人无数次做过这种事,是以姜照有此猜测。
此时看姜芙龄的眼神,估计这猜测是*不离十了。弄巧成拙,作茧自缚,姜照没按常理行事,真真把二夫人坑了一把。
现在朱家奴才们在场,侯府家仆也几十号人,四周远远近近还有看热闹的居民趴在墙头房顶,侍郎府未出阁的三小姐和男人私会的传言,怕是再也遮盖不住了。
朱仲书的随从们已被打翻。
侯府家仆上去便揪住了朱仲书的领子,因姜照说连姜芙龄一起揍,有个愣的还给了姜芙龄一拳头。
“阿萝你要怎样……”姜芙龄抱着被打的肩头蹲身躲避,又怕又急。
朱仲书肚子上挨了好几下,脸色苍白直冒冷汗。
“继续打。”姜照不让人停手,再问朱仲书,“作揖道歉,三十两补偿,行是不行?”
蒋三郎怕闹出事来,赶紧上前劝:“姜四小姐停了吧,已经打了满地人,放他们走如何?您找我到底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朱仲书一见他更加愤怒,“你这……贱民,嘶……待我改日将你……”
砰,又挨了一拳,后半句没说完。姜照冷笑,“宁死不屈,朱二公子让人佩服。这下条件改了,百两银子赔偿才够。”
“……休想。”
“二百两。”
“混……”京城第一公子要破例骂人。
“五百两。”
姜照见他已经差不多挨了七八拳,倒也不想真弄出人命来,教训一下得了,遂挥手叫回家仆,“你不肯道歉,那么五百两必须奉上。”让人按着他,亲自上去搜他衣服。
荷包,袖袋,胸袋,腰间暗格,能放东西的地方统统搜了一遍,搜出两叠银票和碎银。
“朱家果然豪富,随便出门你就带几千银子。”姜照感叹着,从银票里抽出三张二百的,把剩下的又给他塞回去,“五百两给蒋师傅赔偿,一百两给我的人治伤抚恤。”
她还多饶了一百两。
朱仲书不心疼银子,只忍不下这份屈辱。
姜照拍拍手,拍掉尘土,转身招呼家仆们回府,“蒋师傅和我一起走吧,这里怕是住不得了。夷则,带人抬蒋小姐上我的车。”
蒋三郎见事已至此,自知后患无穷,也唯有跟着姜照到侯府去寻求庇护了。他一面暗暗埋怨姜照借他生事,让他有家不能归,另一面却也佩服姜照想得周到,还知道胡闹之后考虑他的安危。
“多谢小姐。”客气道声谢,他亲自回屋背了女儿出来。
“朱二公子,芙姐,你们慢聊啊,我失礼先走一步。”姜照笑着朝墙根两人摆摆手,带上一众打架打得满身尘土的家仆,笑呵呵离开。
此仇不共戴天。
朱仲书和姜芙龄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
——
“真打了?”
“真的。”
“又打了?”
“是……”
姜家北宅大书房里,姜驷紧紧拧着眉头,脸色沉得不能再沉,油光虚胖的脑袋上,额角竟然冒了青筋。
这是暴怒到了极点。
底下躬身回事的长随把头低了又低,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地砖缝里去,生怕老爷怒火爆发出来,殃及他这条小小的池鱼。
姜驷把稀拉拉的胡子吹了又吹,吹了又吹,到底是朝堂上混了多年的,涵养比贺氏不只高了一个档次,须臾之后,竟让他把这口气憋了回去。
沉声问:“三姑娘呢?”
“回老爷,姑娘一回来就被太太叫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让她即刻出来,去内院花厅等我!”
“是。”长随松口气,转身就跑。
姜驷又叫住他,“算了,还是我自己过去吧。”事情要处理,那糟糠老妻也得训一训了,一次一次的,总是坏事。
长随赶紧上来帮着主子整治仪容,却不是往光鲜了整,而是把额头勒上药膏抹子,外罩长衫弄得松松垮垮,然后用肩膀扛了主子一条胳膊,让主子斜挂在他身上走。
只因姜驷此番是因工重病,回家为养病的。府里人多眼杂,可不敢生龙活虎到处乱走,说轻了是偷懒懈怠,往重了说那是欺君之罪。
姜驷就这么病怏怏从书房出来,一路走到二门里去,然后长随换成了两个婆子,依旧扶着他。
等进了贺氏的正屋,遣散跟前服侍的,姜驷立刻换了形貌,一瞬间从病人变成正常人,变得比戏台上川行的脸戏还快。“这是做什么?”进屋时他看见姜芙龄正在贺氏跟前跪着,神色一冷,大步走到临窗凉床坐了。
姜芙龄哭得眼睛红肿,瑟瑟跪着一直没起身,从贺氏脚下跪行到他的脚下。
贺氏小心翼翼觑着他神色,亲自奉茶上来,“三丫头闯了祸,我正在教导她。老爷已经听说了吧?今日的事……”
“教导?”姜驷打断,“我临近门时怎么听见生啊死啊的。”
他进院没让通报,走到窗下时正听见贺氏说“既如此不能留你了,姜家祖上出过一个不贞之女,是以死保住家族名声的”。他就知道妻子又要出馊主意,做蠢事。
姜芙龄泪眼朦胧之中偷偷瞥父亲神情,敏锐察觉到父亲对贺氏的不满,目光微闪,随即膝行两步抱了姜驷的腿,“爹,是女儿不孝,被四妹妹一逼就没了主意,给您惹了祸,现在四妹妹已经知道女儿和……的事了,母亲说得对,女儿唯有一死才能保住您的名声,女儿再不能向您尽孝了……”
刻意把“母亲说得对”加重语气,暗示是贺氏的逼迫。
又道:“当初去找朱家二公子,女儿是为了家里不被唐国公府报复,女儿别无选择,愿意牺牲自己保住全家。虽然最后事情没成功,可爹爹您一定不要误会女儿,女儿绝对不是寡廉鲜耻之人,只要您不误会,女儿再死十次都心甘情愿,下辈子依旧做您的孩子,结草衔环报答您养育之恩!”
说话间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贺氏斥她,“小声些,别让外头听见了,还嫌不够丢人么?”
姜驷冷冷道了一句,“丢人,也要归罪于你。”
“老爷?”贺氏一愣。
“谁让你派人去找那贱民的麻烦?出的什么馊主意,竟用打砸民宅讨好朱仲书,你是昏头了!”
“老爷……”贺氏没料到丈夫气的是这一茬。她怎么想都没觉得自己做错,况且,“老爷,这事本来是芙龄的主意,她说……”
“她说?她说什么你都听都信吗,我怎地从不知你待庶女这样好。”姜驷再次当着女儿不客气打断贺氏的话头,“她年纪小不会量事,你也年纪小?她跟你要人你就给,让你查那贱民的住处你就查吗,你怎么不拦着她,告诉她那样做不对?事后不思悔过,反而一力把责任推给孩子,还要让她死,你这嫡母当得可真够厉害!”
在书房就压着的火终于爆发出来,烧得贺氏焦头烂额。
“老爷?!”她万不料丈夫这么不给她颜面,庶女还在场就对她横加指责,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熬来熬去,难道就是这等地位,像使唤婆子一样随时都有挨骂的危险?况且这件事她哪里做错了?送庶女去勾搭贵门公子她要担多大风险哪,还不都是为了丈夫的前途,到头来,却……
要不是当着姜芙龄的面,她差点就要哭出来。
姜芙龄却哭得酣畅,“爹,别怪母亲,都是我不好,我辜负您的教导做错了事,我没敌过四妹妹,没能帮朱二少爷脱险……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他,他主动帮我挡拳,把我护在身后,挨了好多拳头……都是我不好,爹您让我死了吧,我没用!”
姜驷眼中精光一闪,“你说,他主动护着你?”
“是,二少爷对我很好,四妹妹逼我下车现身,他还不顾名声替我下车……”
姜驷沉默,揉着额角谨慎思索。
姜芙龄低头抽泣,每次擦眼泪时都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半晌后姜驷眉头一拧,手指在茶桌上轻轻一点,“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唯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吩咐姜芙龄,“你起来,回房去好好养着,赶紧把眼睛的肿消了,收拾干净了去朱二少爷那里看看。你们共患难,事后不能各奔东西,需得彼此抚慰。”
这话像是教导小夫妻,哪有当爹的让为未出阁的女儿去抚慰男子呢?可偏偏姜驷说得理所当然,姜芙龄也接受得理所当然。北宅家教,向来如此。
“还去?”只有听了贺氏惊愕。惊的却也不是礼法伦常,而是她觉得事情败露了,赶紧躲着撇清才是要紧,主动迎上去不是授人以柄吗?
“当然去!”姜驷打发走姜芙龄,附耳对贺氏交待几句,最后道,“这次严格按照我的吩咐办,不许再有差错,要是再给我横生枝节……”
语气一顿,“侍郎夫人总不能老给侍郎拖后腿。”
贺氏心下一凛。难道这是要休了她不成?!
——
女儿出门又闯祸了。
姜骅发现女儿长大了,闯祸的本事也跟着大了,不过是去请个武馆师傅,竟然还能把国公府少爷揍一顿,还稍带了北宅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