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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的身份却也不是谁都知道,除了飞鱼卫之外,国公府里也是极少数人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至于外头类似姜驷之流,现在还以为他只是个管家。
“这下您家二少爷被未婚妻打了,婚事恐怕要泡汤,朱爷是不是很快要回京去了?”吴长明笑问。
朱富摆手,“不急不急,等国公府来了信再说。乐康城山清水秀十分宜居,比京城多了几分自在,我倒有些流连忘返了。”
话锋一转,“吴堂副似乎对姜家关注颇多?上次姜四小姐来,你还特意请了她去单聊。”
吴长明道:“那是公务,例行检查。希望下回朱爷别再给我出难题了。”
朱富言有所指,“只要吴堂副肯给面子就好。”
两个人又不着边际胡侃了半晌,朱富才起身告辞。吴长明把他送到院门口,回头关上门,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脸色沉了下来。
“大哥?”随侍上前。
吴长明摆手止住,慢慢步回摇椅上坐了,晃晃悠悠的,独自陷入沉思。半晌后他招来随侍吩咐,“今晚我出去一趟,你们各处都仔细些。”
“大哥,他刚来过你就出去,恐怕要被他怀疑。”
吴长明噙了冷笑,“已经被他怀疑了。他这个老狐狸,没几分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洞的。”
“你身上的伤还没……”
“不要紧。”
——
入夏了,一天比一天热,姜照的春衫已经换成更加轻薄的夏衫。
晚饭后她一直在忙,先是算账,估摸着最近娘亲的产业能有多少进项,算完账稍微歇息一会,又把杜嬷嬷交上来的名册拿在手里看。
名册上都是这次愿意进侯府做护卫的庄户子弟。杜嬷嬷亲自去最近的一个庄子走了一圈,把消息放出去,然后把报名的人一一登记。按照姜照的吩咐,名册上不但记录了每个人的祖宗三代,身家背景,还有性格、手艺、周遭人对他的评价,以及他对几个特定问题的回答。
为什么要做护卫?
护卫是干什么的?
杀过人吗?
如果强盗同时要杀你娘和你主子,你先救谁?
这就是姜照提出的问题。结果收上来的回答也是五花八门,很有些让人忍俊不禁的。
为什么当护卫?能吃馒头,能穿新衣服!要是当不上护卫,当什么都行,看大门,打更,挑水,掏粪,都成!
护卫是干什么的?就是给主人看家护院的。
姜照把记档念出来,夷则也忍不住笑,“又不是狗,什么就是看家护院啊?”
杜嬷嬷道:“庄户人家老实,别笑话。”
夷则说:“您老人家也真是的,他们说什么您就让人记什么,也不挑着些,纯给姑娘找笑话看呢,是不是?”
姜照笑道:“是我告诉嬷嬷如实记录的,这样才能看出每人本色。像这个问题,问先救娘还是先救主子,立刻答先救主子的都不能用。”
三个人捧着记档一边笑一边商议,姜照把自己选人的原则解释出来,让嬷嬷和夷则也有了解,这样以后主仆几个心意相通,更好办事。转眼就过了二更,嬷嬷说:“姑娘快睡吧,这才是挑人的时候,别把身子熬坏了,等人挑进来更有的忙呢。”
姜照点点头,保持规律作息才能长久做事,最近重生日久,她心思宽了些,夜里也睡得踏实了。当下听了杜嬷嬷的话,简单梳洗一下就换了寝衣入帐。寝衣是比夏衫更轻更软的菱纱,夏日穿来最是清凉,姜照侧身朝床里躺着,夷则替她掩好帐子吹灭了灯烛,轻手轻脚去外间睡下。
夜里温热,纱窗外有小虫鸣叫,偶有暖风带着花香卷入帐中,姜照闭上眼睛,须臾就睡着了。
许久之后,很远的街上有更鼓响,遥遥传进内宅。伴着这几点鼓声,纱窗外伸进一只手来,灵巧拨开窗栓子,有个身影推开纱窗一下跳进了屋内。落地时悄无声息,比夜行的猫还潜踪匿影。
窗子合上,和之前并无分别,窗外鸣叫的小虫都未受到惊动,依旧霍霍的,一声接一声的唱着。
那身影从窗根底下一直潜到床边来,屋里摆着的桌椅柜子全被其灵巧绕过,没碰触一样东西。里间外间是两个女子熟睡的轻柔呼吸声,极其规律,此起彼伏。影子在床前停了片刻,确定帐内人没有醒来后,伸手慢慢撩开帐子。
刷!
暗夜之中,寒光骤起!
一柄不知何处而来的利刃闪电般直直劈来!
利刃寒光里映出少女冷静清亮的眸子,于黑夜里盈盈潋滟,携裹杀机。
潜伏的影子连忙缩回手,一个倒仰躲开突袭,电光火石间第二刀却又直直劈来。惊虹贯透菱纱帐,眨眼间帐中已经劈出六刀,刀刀致命,专朝人之要害招呼。只披了一层寝衣的姜照,也随着刀锋所向迅捷腾挪出床间方寸,轻盈的身体是比刀锋更凌厉的武器,一拳一脚,杀气凛然。
原来她早被惊醒了,只是装睡而已。
悄无声息的,双方已经过了十几招。
两人从床边打到窗前,又返身打回来,彼此全都默契躲开桌椅,一丝动静也未碰撞出来。姜照攻势凌厉,那潜来的人影却也不弱,她劈得快,那人躲得更快,片刻间又是几十招过去。
突然间,姜照陡然收手,一个后跳跃了开去。
两人中间正好隔了放茶盏的圆桌,面对面站住。姜照面朝窗外,借着窗外微光看到对方面带黑巾。可这并不妨碍她做辨识,靠身形,靠气息,靠眉宇间不同的距离宽度,乃至靠举手投足的细微动作,都能辨认出一个人来。她以前接受过专门认人的训练,精于此道。
“吴堂副。”她压低声音,一语道破对方身份。
说话间刀柄紧握,警惕戒备,随时准备防止对方被喝破后暴起。
但见对方抬起右臂,姜照陡然沉腰,刀尖变向。然而对方接下来却只是伸手到脸上,把遮面的黑巾拿了下来,微光刻出脸部轮廓,那弧度和眉眼,正是吴长明没错。
“四小姐真让人惊讶,好俊身手。”他轻声打个招呼,一双眼睛在夜里晶亮,上上下下打量姜照蓄势的身形,“你到底是谁,真是侯府的四小姐么?”
姜照戒备地慢慢收了蓄势,短刀依然紧握在手里不放松,喝问,“你来做什么!”
“你哪里学的功夫?招招都是杀人的路子,我可不记得本省哪里有这样门派,你又没出过省界。”
“你最好把来意说清楚。”
“姜四小姐最近天天早晨扎马步练武,和以往大不相同。可光扎马步能扎出拳脚功夫来?我真怀疑你的身份。”
“吴堂副,我在问你话!”
“这位姑娘,我也在问你话。你的脸,真没易容么?敢不敢让我查一查,摸一摸?”
“你说我是冒充的。”
“别让我撕下你的人皮面具来。”
两个人站在黑暗里彼此警戒怀疑半天,外间夷则被惊动了。“姑娘你在和谁说话,是叫我吗,要水还是要什么?”有下地穿鞋的声音传来。
姜照赶紧止住她,“没事,我说梦话呢,把自己说醒了。睡吧,不用进来了。”
夷则穿鞋的动作停滞一瞬,又问,“真不用吗?姑娘是不是作恶梦了,害不害怕?让我进去陪你吧。”
“不用,你进来我反而更睡不着。”
一边警惕着吴长明,一边好言好语把夷则哄得重新躺下,姜照静静地再不言声。
吴长明也不再说话,仿佛他也不想被人听到似的。
姜照权衡再三,决定还是冒险一下,把这个不速之客赶紧解决掉为好。她伸手指了指窗子。
吴长明点点头,当先转身奔了窗前,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潜了出去。
姜照看见他无比迅疾的身形之后,心里警惕反而减淡了几分。她方才就感觉出他在留手,并不是全力与她争斗,及至此时更加确定了。就凭他的身手,想害她是轻而易举的,还真犯不着拐弯兜圈子。
收刀入鞘,她匆匆套上花梨衣架上挂着的长袄,把刀子收在袖中,也跟着潜了出去。
院子里花木扶疏,星斗漫天,厢房里下人都睡了,只有檐角和院门处几盏调暗了亮度的灯笼在微风里晃。吴长明并不在院子里,姜照四处看看,发现他已经跳上了房顶,正朝她招手。
那高度……
现在的姜照可跳不上去。
她只是扎马步打了基础,闲时偷偷在屋里练习一些招式罢了,没有经过专门的体能和功夫训练,并未恢复到前世的水准。方才在屋里打斗片刻已经让她满身大汗,气息也紊乱着,哪里能跃上房脊呢。
她朝房顶的吴长明摇了摇头。
同时留意四周,并没发现有其他人的迹象,于是略放了一点心,估计着落入圈套陷阱的可能大概是没有了。
她轻手轻脚绕过正屋,在耳房边的墙上顺手一撑,蹬了两脚翻到墙头去,又跳下,熟门熟路沿着小径快速奔跑。吴长明见了,便从房顶跳到墙上,影子一样贴上了她。
姜照带路躲过两拨巡夜的婆子,避开灯光明亮的区域,沿着少有人走的花径七拐八拐,在一座院门前停下。门并没锁,她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然后推开门示意吴长明进去。
院门从内关上,吴长明发现这是一处比姜照院子更雅致的所在。
“这是哪里?”
姜照带路朝屋里走,哂笑道:“吴堂副高来高去,不知探过我家多少次了,怎地不知这是哪里。”
吴长明挑了挑眉。他的确不是第一次来,也路过过这个院子,稍有印象,但这里一直没人住,他就没留意过。
待进屋之后,一眼看到厅堂正中供奉的牌位,借着星光用极好的目力仔细查看,他才恍然这是什么地方,“何夫人生前的住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