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测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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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没有大雪纷飞，有的只有那一成不变的灰色。今年的最后一天，深冬，寒冷，北风。于莫青有些呆呆地望着车窗外，感觉意识有些模糊，有些不清醒。于莫青今天才发现自己从小就在蜜罐里泡惯了，简直是经不起任何一点挫折，脆弱得让自己不禁想要不合时宜地笑出来。但即便如此，心情如此沉重，沉重到自己觉得自己可笑尽力想笑也笑不出来。
“我很抱歉。”林寒水沉默了良久后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跟你没关系，不用抱歉。”于莫青冷冷地说，语气冷到让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感觉自己的脾气变得更加恶劣了，只是控制不住，更何况，她总能心安理得地在眼前人肆无忌惮地发脾气。
然后本来就话少的林寒水就没再说什么，让于莫青觉得有点自责，有点寂寞。
就像隔了一个世纪之久，白色的医院高墙终于浮现在了眼前，于莫青就如飞奔的角马一样冲出了车，甚至没顾着向默默迅速地送自己过来的人道谢。
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医院楼道里，于莫青的风风火火程度之大惹得路人频频驻足。
到了医院的前台，于莫青立刻着急忙慌地大声问：“请问于海先生在哪个病房里？”
医院前台的小护士看着眼前憔悴而衣着不整的人，冷淡地白了一眼说：“请小声点。”
按照于莫青往常的作风，这句话肯定又会引燃她，但今天于莫青可没有心情吵架，赶快放低声音说：“好。”
“于海先生？哪个于？”小护士不急不忙地问，慢吞吞地翻着记录本，让于莫青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于是的于，于氏餐饮公司的老总。”
小护士一听这个头衔，立刻认真了一点，手速也加快了一点，说：“在261，上楼右转，急诊室。”
于莫青匆忙说了声谢谢就踏着低跟的高跟鞋走了，因为现在是紧急场合，于莫青可顾不上自己身高了。
到了急诊室门口，发现大门紧紧地闭着，于莫青就感觉心里一紧，不知是为什么。
于莫青等不及了，赶快上前拍了拍大门。结果，无人回应。跨年前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忙着准备元旦，工作人员和探望的家属都很少，因此楼道空荡荡得有些吓人。于莫青看着如枷锁一般的大门，有些不真实的幻觉，愣愣地站在那里。过了不一会儿，门才微微的打开，让于莫青有了一点希望，但里面缓缓地冒出一股寒气。
一个带着冰冷的蓝色口罩和黑框眼睛的男医生带着一丝忧伤与疲惫地探出头来，看到于莫青后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您是于莫青小姐吗？”
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于莫青连忙说：“对对，我爸他、他怎么样了？”
那个男医生的眼眸有些暗淡，眼睛避开了于莫青询问的眼光，说：“很抱歉，我们......”
“什么？”于莫青瞪大了眼睛。
“我们尽力了。”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在于莫青的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晰。
但于莫青仍然孩子气地不敢相信，皱着眉头问：“什么？”
“您的父亲于海先生，于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去世。”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一样让于莫青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自己最亲爱的爸爸，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出事会健康到老的爸爸，就这样走了么？
于莫青立刻像疯了一样冲进了急诊室，看到了手术台上那个满身疮痍又发青的冷冰冰的尸体，终于相信了事实。手术台上的那具没有生命的躯壳，面部却分明和自己的老爸一致。
于莫青愣愣地在原地站着，即使双脚站得有些麻木，暖气不足的楼道冻得自己单薄的身体有些发僵，仍然有种无所谓的感觉。瞬间，于莫青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是浮云，和自己的爸爸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想到消失后爸爸那么照顾自己，丝毫没有重男轻女地将自己和弟弟一视同仁，公平又慈爱地一手将自己和于墨朱拉扯大，于莫青感觉鼻子酸酸的，却泪都流不出来。毕竟，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哭过了，自己也不记得了，感觉泪腺都要退化了。
“于莫青小姐，请您不要过度悲伤，我去扶您.....”那个男医生见到并没有痛哭流涕的于莫青反而被吓了一跳，生怕她憋出什么毛病来。
“于莫青！”医生的话突然被一个冷冰冰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
于莫青被这熟悉又突如其来的女声吓了一跳，但总算回过了一点神来了。回头一看，只见林寒水踏着黑亮的高脚靴就奔了过来，身上的薄薄的风衣朴素又恬然。
“于总怎么样了？”林寒水见到呆若木鸡的于莫青心里有点不祥之感，小心翼翼地问。
“死了。”于莫青的嘴唇几乎都没有动，简短地吐出两个音节。
林寒水眼睛也有些微微瞪大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手术台上那冰冷的毫无生命迹象的躯壳，终于也相信了。
林寒水担心地看着于莫青，害怕她会因悲伤过度而精神失常。但于莫青丝毫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平静而空洞地目视前方，好像穿过了一切。
“你也是病人家属吗？”医生看着眼前漂亮的高个女人，疑问道。
“我是于莫青小姐的朋友。”
“你好好开导开导她，我感觉她连哭都不哭，有点不太对。”医生看了看发愣的于莫青，悄悄拉着林寒水说道。
林寒水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确实，于莫青到目前为止连眼泪都没有掉下一滴，但分明也不像不在乎的样子，所以更是让人捏一把汗。
“后事就由我们医院处理了？杨秘书刚才来了，他说他可以帮忙操办后事。”医生又开口了。
“可以。”于莫青想都没想就答道。
然后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寒水一眼，就脚步轻轻地走了。
于莫青仍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像。
林寒水上前走了一步，伸出纤细而光滑的手，轻轻地握住于莫青冰凉异常的手，包裹住，尽力地温暖。手很凉，真的好凉，林寒水有些担心地想。
于莫青好像回过一点神了，眼神落在了手上，但也仅是停留了一秒。
“走吧，你需要休息，我们先回家。”林寒水轻轻叹了口气，冲于莫青温柔地说。
于莫青没有任何表态，只是很细微地好像点了点头。得到一丝肯定之后，林寒水便拉着于莫青往医院外面走。走的过程中，林寒水顺便拉好了于莫青衣领的拉链防止透风，手也从未离开过于莫青的手。
之后，林寒水就像照顾小孩一样将于莫青送进了车后座上，因为车后座比较舒服而且不用系安全带。
就这样，一路沉默。林寒水本预想着于莫青会发脾气耍愤地大哭一场，可并没有。于莫青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环顾着周围。林寒水开着车，用余光盯着于莫青，害怕她突然爆发小宇宙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举动，可事实证明并没有，只是自己多心了。
林寒水想到了自己很小的时候亲爱的姥姥去世的时候。林寒水依稀记得，姥姥安详地走的那一天，自己好像也是这样愣愣地看了半天，觉得天空以及一切都是灰色的，暗淡的。但自己为什么没有哭呢？林寒水想不起来了，想到头疼也想不起来。
不知不觉，林寒水将于莫青带到了自己家，为了方便照顾。
于莫青换上了林寒水准备好的厚厚的保暖棉拖鞋，就坐在了沙发上，默默地喝着林寒水烧开的热腾腾的水。外面是凛冽的寒风，眼前是灰白的，于莫青却感觉心里仍是暖乎乎的，不知怎的，或许是棉拖鞋和热水的缘故。
林寒水脱下风衣后就静悄悄地坐到了于莫青旁边，手自然地拉起了于莫青终于不再那么冰凉的手。
“我也很难过。”林寒水终于开口了。
“你难过什么。”于莫青冷淡地说。
林寒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看着你这样，我也很难过。”
“我怎样了？我很好。”于莫青无神地看了看林寒水，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表情。
“不，你不好，我知道。”林寒水直勾勾地盯着于莫青，那眼神让于莫青又有点发慌。于莫青在这祸水的这种眼神下总是感觉无处躲藏，一种被看透赤身*的感觉。
“你要哭就哭吧，没什么不好的。”林寒水接着说。
于莫青听到这句话，冷笑了一下：“我不会哭，我早就忘了怎么哭。”
林寒水沉默了一下，黑色的长发垂到了于莫青的手背，让于莫青有种痒丝丝的感觉。
“没有人会忘了怎么哭。”林寒水又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捏了捏于莫青的手。
“我就是忘了。”于莫青感觉这祸水有种神奇的魔力，觉得鼻子真的有点酸，眼睛真的有点胀，但还是倔强地说。
林寒水的眼神更加犀利，更加穿透，微薄血色的唇有些颤抖：“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说罢，林寒水猛拉了于莫青一下，猝不及防地将于莫青搂入了怀里。
于莫青闻到了那熟悉的樱花香水味，感受到了温暖的柔软怀抱，就像春天一样。终于，于莫青再也忍不住了，双臂环住身前的人，眼眶湿润，痛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