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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月小。
一切月下的诗情画意，都已成荒。
月光也分外惨淡。
月下的老树已经枯亡。华西平原边缘，西山山麓，几株参天枯木正黯然危立。干瘦的枝干却仍然倔强的伸展着，似在遥忆昔日的芳华，又似在表达对苦难岁月的不屈。
一盘银月冉冉升起，垂挂在一根凋零的干枝末端，苍白的月光漫天铺洒，将整个华西平原照得通明如昼。
华西平原边缘的这支逃荒队伍，经过数月的饥渴磨难，又经过两日前八府城下一役的折腾，早已神形俱疲，现在在这西山脚下，停下来歇息。
大多数人都已睡得人事不知、鼾声雷动。
在如此夜晚，困顿之际，理当安然睡个好觉。
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睡不着的。[]芳华战歌10
此刻，离队伍不远的地方，几株枯树下，一个女子正倚树而立，与身前的一名男子在轻声细语地谈论着。
那男子说话期间，不时扭头看看远处睡得七零八落的人群。
“我们真的要跟着他去熙州荒原吗？你真的相信他说的什么芳华域？”女子细声问道。
她手握一支在月光下闪着碧绿莹光的玉笛，身着一袭轻纱，赫然便是萧礼竹。而站在她对面的男子，却是锦言。
锦言又向四周张望了一阵子，才扭过头来，低着嗓子道：“相不相信都一样，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跟着他。虽然如今大旱横发，情况发生了我们难预料的变化，但这并不足以影响我们的计划。以前我们跟得太辛苦，现在好了，借着逃荒的名头，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他，将后办起事来，要方便得多。”
萧礼竹抬眼瞭望着前方苍茫的月野，良久，才又说道：“言哥，虽说此行我们有自己的目的，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另外一种情形，比如说，如果那芳华域真的存在……”
“竹妹，”锦言打断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何尝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如果真的有芳华域，如果芳华域真的是个世外桃源，那么进入芳华域之后，再也没有人来干涉我们，再也没人会耻笑我们，我们终于可以远离世俗的目光，自由自在、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而玉台也不用再回去，我们又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
“唉！”他叹了一口气，“但是竹妹，你想过没有，如果那芳华域结界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你我又怎么能进得去呢？我们双手沾满了鲜血，还能通过芳华域那个‘至善’的结界吗？
“竹妹，你放心，等拿到了《山河古画》，我们便有了神兵利器、有了盖世神功、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还会有属于自己的洞天福地。有了这些，我们便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改名换姓、偷偷『摸』『摸』地生活。”
萧礼竹道：“但是，《山河古画》我们都见过了，那画册之上全是些当今世上完全不存在的山山水水。画册除了老旧一点，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江湖传言《山河古画》是藏宝图，我看那不过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锦言道：“它可能是一张藏宝图，但绝对不止是一张藏宝图。竹妹，你可能至今还不知道我当年被逐出师门的真正原因呢。”
萧礼竹懒懒说道：“怎么不知道，不就是因为你我兄妹相恋，败坏了伦理纲常么？不就是因为你被魔教妖女『迷』『惑』，辱没了师门么？像仙河派那样的名门正派，怎么能容得下我们这样的人。”
锦言嘿嘿低笑一声，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事实上，我们兄妹相恋的事，我师父当年在你我‘铸成大错’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不仅早就知道我们两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且早就知道你是桃源的人。但他却并不阻止我们继续交往。”
“啊？”
萧礼竹直立起来，说道，“你是说，在我们……那晚之前，你师父冯明轩早就已经知道我是桃源的人了？也知道你是我哥哥？那他岂不是故意派你来……”[]芳华战歌10
“你猜得没错，”锦言道，“我师父是故意的，他那样做有他自己的目的。
“仙河派是以修仙练道为主的门派，修真之人，崇尚自然而为，向来少受世俗伦理缉束，这一点，是仙河派与其他门派有所不同的地方。所以，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师父虽然知道我们兄妹产生了恋情，但他并不因此而责罚我。其实，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你是我妹妹，但我师父冯明轩他知道。”
“那件事？是什么事？”萧礼竹问。
锦言道：“当年，一个夜晚，我在仙河派派府风云塔附近打坐练功，见有一个人神神秘秘地经过，我觉得有些奇怪，便悄悄跟了过去。跟到一个小树林里，才发现我所跟踪的人原来是去会我师父的。我躲在树林边听他们谈话，无意中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注：派府，本书杜撰名词，指帮派总坛所在的洞天府地）
萧礼竹一时来了兴致，问道：“什么秘密？难道与《山河古画》有关？”
锦言道：“不错。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传说中消失了两千多年的《山河古画》，原来又重现世间，被朝廷所得。”
“这算哪门子秘密！”
萧礼竹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山河古画》原本就为朝廷所有，不小心被人盗了出来，几千年之后，又回到了朝廷手中，这事当年早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有谁不知道？
“当年我师父派我和我的几位师姐妹出来，正是为了夺取太平城皇朝手中的《山河古画》。只可惜，《山河古画》没有到手，我那位最美貌的伊绮师妹却被充作了后妃，白白便宜了那个无能的景和皇帝。”
看了锦言一眼，她脸『色』不由一红，似乎觉得自己也失身于人、叛出了桃源，比起那位被充作后妃的师妹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便宜谁吃亏，还不一定呢！”锦言笑道，想必太平城那位景和皇帝虽然治国无能，在女人面前却有着无穷的魅力。
“想咱们仙河派出月阁那位璇瑜师妹，平日眼高于顶，将同门数万名俊美绝伦的男弟子都完全不放在眼里，最后还不是着了景和皇帝的道，背叛仙河派去当了贵妃？呵呵，如果说别人为了贪图富贵嫁入皇宫我还信，但要说璇瑜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嫁给景和皇帝，打死我也不信。”
顿了顿，又道：“我说的大秘密不在于此，真正的秘密是，几年前，那《山河古画》又被景和皇帝带出皇城，交给了六年前绘制《四州藏水图》的封元，也就是我们现在跟踪的‘地灵’封元大师。那个神秘人说，‘地灵’封元，极有可能便是‘火圣’。”
“你也听说过景和皇帝三访封元，欲拜他为国师的故事吧？其实，那只是个幌子，景和皇帝的真正目的，是把《山河古画》暗暗交给封元，托他依照《山河古画》，寻找传说在上古时期埋藏了‘轮回盘’神器碎片的八大风水奇『穴』。
“而‘知仙’杜文甫之所以辞去丞相之职，便是为了出来辅助封元解开《山河古画》的奥秘。”
萧礼竹道：“这么说，我们偷偷看过的封元身上那本画册，真是《山河古画》了。可是，这与你被逐出师门有什么关系？与金银财宝和神兵利器等又有什么关系？”
锦言道：“关系大着呢。我们辛辛苦苦跟踪封元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太平卫‘天枢’锦衣楼许的那一点点好处？
“锦衣楼为窥得《山河古画》的秘密，连还没满月的独生女儿都舍得交给我们带出来完成使命，可见《山河古画》是多么有价值。
“人们都说《山河古画》暗藏了上古时期数百代帝王的墓址，不仅是一张藏宝图，而且还绘载了许多世人难以寻觅的人间仙境，更记载了无数神兵秘籍的埋藏遗址。这些传说流传了几万年，即便能假八百、也总假不了一千吧？”
过了片刻，又道：“我师父是什么道行？当年我躲在暗处偷听，不久就被他发现。等那神秘人走后，师父也不问偷听者是谁，便突然对我痛下杀手。后来知道是我了，他仍然手下毫不留情，若不是我命大，早就死在我师父的手里了。
“自那次逃出派府后，我就再也不敢回仙河山去。我师父随即捏造罗织我的种种不赦恶行，宣布将我逐出师门。后来我带你一起逃亡时，追杀我们的人当中，有一大半都是我往日仙河派的同门。如果我猜得没错，我师父，不，也许是整个仙河派及其他四大正派，他们想杀我灭口。”
“没那么严重吧？”
萧礼竹道：“一本深奥难解的《山河古画》，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你本就是仙河派弟子，让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也没关系呀，只要你为了本门利益守口如瓶就是了。”
锦言道：“他们要杀我，也许并不是因为《山河古画》之事。而是另外的一件事：五大正派，竟然要联手暗算‘花仙’叶千蝶，好像还说要活捉她什么的。”
萧礼竹神『色』略惊，说道：“这么说，‘花仙’可能是被五大正派的人杀的？飞花岭被烧成了一片焦土，显然是强大的火系法术所为，江湖上不都传说叶千蝶是被‘火圣’杀的么？”
锦言道：“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但当时，我确实是听到了五大正派要联手暗算叶千蝶之事。
“你想，‘土圣花仙’是正道之中的榜样楷模，江湖中人人景仰，五大正派竟然要暗算天下第一好人‘花仙’叶千蝶，那是何等机密的事？我虽然也是五派弟子，但像我这种地位的人，怎么配知道那么高层的机密？所以师门要处置我灭口，也就不足为奇了。”
萧礼竹道：“单说‘花仙’叶千蝶，她的武功道法恐怕已经与五正派掌门中的任何一人不相上下；‘土圣’就更不用说了，只怕五派掌门联起手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土圣花仙’，可不是好惹的。”
她若有所思：“五大正派之所以要暗算‘花仙’叶千蝶，说不定也是听到了消息，要夺‘土圣’手中的《山河古画》呢。为了夺取《山河古画》，五大正派竟然不惜冒此大险与‘土圣花仙’为敌，莫非《山河古画》真的大有神奇之处？”
锦言道：“正魔两道均欲夺得《山河古画》，这已经是江湖中公开的秘密。五大正派口中说是为了防止魔界得到轮回盘碎、阻止魔道修复轮回盘，拯救天下苍生，但他们真实的目的，谁知道呢！”
萧礼竹道：“既然《山河古画》这么有价值，咱们不如在明天进入西山之前，把《山河古画》抢了吧？它不是正好在‘地灵’封元的身上么？”
锦言看了一眼远处睡得正沉的人群，说道：“从这两天林秋荧与封大师的谈话来看，封元应该确实就是‘土圣’无疑了，合你我二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况且这表面平静的灾民队伍之中，还不知暗藏了多少对《山河古画》虎视眈眈的高手呢，我们贸然出手，只会是自取其祸。
“就算我们十分侥幸夺得了《山河古画》，那也没有用。《山河古画》奥秘无比，连‘地灵’封元那样的风水大师都难以破解，我们拿在手上，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锦衣楼给我们的任务只是监视，而不是要抢夺《山河古画》，便是这个道理。”
顿了顿，又道：“锦衣楼将亲生女儿也交给了我们，用意再也明显不过了。嘿嘿，我们不如顺水推舟，到时，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萧礼竹道：“你是说，锦衣楼把玉台交给我们，真的是想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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