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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爽和廖飞雨走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关上房门,房间里果然安静,安静得有点冷清。
但静静地躺在床上,封明阳并没有在深夜里感受到鲁大成所说的星光石点缀而成的浩瀚天宇、星光仙河。
也许是他的修为还没达到能感悟仙河的境界。
不过安静还是能体会到的,从小到大,他平生以来还没身处过这么静谧的环境,即使在那荒寂的芳华古城,也不及这里的静寂。
这个星光斗室,似乎可以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却无法隔断人心与外界的联系。在这难得清静的时刻,封明阳开始思考起自己的人生来。
以前,他从来没有完整地考虑过这一生将何去何从。
在飞花岭的童年,他只想跟父母和妹妹一起,永远陪伴着山岭上美丽的蝴蝶和那烂漫飘飞的花絮。在雁原的少年,他只想快点长大成人,然后娶上苏颜,和她成一个美满的家,陪她在世外桃源里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而在与苏颜离别后的这几年里,寄情剑道,浪『荡』江湖,寒戾蚀心的他,只想把这孤苦寂寥的一生快点过完。[]芳华战歌144
曾经,他想过在残山剩水了结自己的一生,却在那生死交界的瞬间遇到了一个女子,云瑶仙子。那一月琴剑共度的时光,一颗死了的心,似乎又被她渐渐盘活;一个冰冷的世界,也是被她旖旎而欢愉的琴心奏暖。
如果没有云瑶仙子,也许他不会上仙河山拜师学道,亦无意长生。细细一想,似乎是她,云瑶仙子,给予了自己的恋世重生。
此刻,以前似乎不曾留意的云瑶仙子的音容笑貌,忽然一一浮上心头,细细一品,原来她那最不经意的眼神,却是最铭刻的印象。
“如果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什么留恋,那么,我能否只为她活一回?”
突然想到这的时候,封明阳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有一点畏缩,也有一点兴奋。
“哼,苏颜,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女人能让我封明阳留恋吗?我将来的妻子,一定要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好,你嫁给了金之国的王子,我就娶一个天国的公主给你看!”
这个可怕的想法,令封明阳心中有生出一丝恐惧感和罪恶感,甚至有点厌恶起自己来。
他从来不肯相信,这世上还有其他女子能占据自己的心,不愿相信自己是一个用情不专、像那玉血颜一样不能从一而终的人。他曾经发过誓,无论贫贱富贵、无论聚散离合,他这一生一世都只爱苏颜一个人,曾经选择,就无怨无悔!这一点,连林海雪原之夜那个白衣女子和【奇缘星月湖】里的田心禾,都未曾能撼动。
他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大理初次见到云瑶仙子的那一面,会是一见钟情。
但如今,他真的想去保护一个人,那个在江湖上旖旎独行的女子。在残山剩水与云瑶仙子一起共度的那一月时光里,虽然两人都充满了快乐消遥,但封明阳知道,彼此笑容的背后,都有着怎样暗藏的忧伤。
也许她的忧伤更甚。家国危难、山河破碎,这样一个生活在风雨飘摇之中的末朝公主,身上该承担着怎样艰难困苦的负荷?她说她期待盼望一个既英雄盖世又普通平凡的丈夫,封明阳知道,她期待的不是一位英雄,而是一个能解救国家于危亡之中的贤臣良将,她盼望的不是一个丈夫,而是一个在艰辛途中累倒时可以倚靠的肩膀。
他常常在见过她动人的笑容之后,一转身禁不住流出怜惜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如果男人只会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流泪,那么云瑶仙子算不算一个呢?
但即使她是,自己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如果我以无名的身份加入太平卫,也许能为朝廷出点力,但那又能怎么样?无论一个的本领再如何强大,也挡不住天下大势的倾轧,时势如此,太平皇朝的灭亡已是在所难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走那一条徒劳无功的道路?”[]芳华战歌144
三年前他不应答太平卫“天枢”统领锦衣楼的邀请进京谋职,便是基于这一点的考虑。如今朝廷已失去半壁江山,天下群雄纷起,时局不幸一一被他当年在千行山庄的预言言中,他就更不该加入太平城,妄想为国家力挽狂澜了。
当一个人无法为自己关爱的人做些什么的时候,才会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而自从上了仙河山、目睹了仙河派的浩大,封明阳愈加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了。
“而如果我在这仙河山上一直修炼下去,结果又怎么样?以我的这点资质,恐怕想在第九阁弟子当中显山『露』水都不可能,难道还想有朝一日一统仙河,从而在五大正派中发挥影响帮助云瑶么?”
云瑶仙子劝封明阳进入仙河派,说是为了要他炼道修真、修炼长生,但其中还有一些别样的意味彼此都不言自明,那便是彼此之间的灵犀默契了。
封明阳自然是想修成“筑基”,从而练成“空冥境”防御结界,但如果仅仅为此,他也许并不愿意仗着父母的名誉混进仙河派来。
——如果生命中没有另一个女子,他也不敢上仙河山,去再次见到林海雪原之夜那个倔强静立的白衣女子,那一双深邃的守望眼眸,如果旋涡,足以将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五大正派的功法虽然各有侧重,但其实五派都是武法兼修,并且在长生的修炼上,五派功法也各有所长,封明阳不十分清楚云瑶仙子为什么一定要求他进入五大正派之中的仙河派,但既然她有这个愿望,他就乐意去听从。
这些年来,都没有人愿意在他身上寄托什么愿望了。
“长久以来,五大正派一直对太平城虎视眈眈,如今五派弟子众多、气候已成,将来是一定会与朝廷为敌的,只是不知道当今朝廷能否坚持到五大正派起兵造反的那一刻。当今皇朝即使能最终在与西盟的战争中取胜,恐怕到时兵马疲惫,也无法再抵挡五派联盟起兵夺城,如此看来,云瑶所面临的,注定是一个令人悲痛叹惋的将来了。”
纵观天下,当今唯一能与五大正派一决雌雄的,恐怕只有魔道联盟了,但他封明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加入魔教,毁了父母的一世英名。何况天国太平皇朝自古以来都是欲将所有魔教除之而后快,想必云瑶公主自己,也无论如何不肯借助于魔教的力量。
于是他又想到了近来发展势头极为强盛的千行山庄:“近年来千行山庄大举招纳四路高手,据说现在的实力已经几乎与五大正派之中较弱的灵山派不相上下了,虽然目前总体实力还远远及不上五大正派,但纵观当今江湖正道,也唯有千行山庄颇有志气与五派一争了。”
“江湖传言千行山庄是万侠城的后裔,如果千行山庄真能找到有天险可凭的万侠古城,届时振臂一呼,江湖群侠归附,或者可以雄霸一方。”
“唉”,一想到千行山庄少庄主方日卓,封明阳又不禁叹了一声,“只可惜,方日卓虽有帅才,却是多勇寡谋,缺乏王者的智略和远见,恐怕终难能成什么大气侯。在方日卓的领导下,千行山庄即便找到了万侠古城,只怕最多也只能虎踞一时、不能持久强盛,更无法一统江湖或与群雄一争天下。”
两年前,实力强大的江湖二线名门【神笔教】不服五大正派的吞并奋起反抗,曾求援于同为二线实力大派的千行山庄,但千行山庄只图自强自保而不前往救援,最终神笔教被五大正派灭了满门,这件轰动江湖的大事曾在江湖中热议一时。神笔教灭亡后,其他江湖小派人人自危。
千行山庄在当时虽然还不是二线门派中实力最强的一派,但千行山庄素来以侠义自立,当时蜀山派、清河派、天织坊、铁血军团等二三线大派都在看千行山庄的动向而决定是否要驰援神笔教,但最终千行山庄却不出动一兵一卒,此事过后,千行山庄的名望在江湖中一落千丈。
“既然连千行山庄都不足以凭借,那么,就只有自力更生、自立山头了。”封明阳思前想后,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但他立即又想到:“要想自立为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时势、名望、人脉、资本,一样都不可缺少,谈何容易?方今正当天下纷争动『乱』之初,天时倒是恰逢其时;在名望上,借用我父母‘土圣花仙’在江湖上的声誉和我‘无名’的身份,倒是也有几分可用,但还是远远不够;至于人脉和资本……”
想到资本,他不由想起几年前在兽冥域中遇到的宫天羽来,当年宫天羽那种对金钱地位热烈期盼的眼神,令人至今难忘。现在,封明阳倒是开始希望宫天羽真的能在明年举行的这一届千秋英雄比武大赛上夺取第二名,得到《山河古画》……
……
“小师弟,吃饭了!”
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把封明阳从思绪中惊醒,只见叶爽端着一钵饭推门进来,坐到床边上:“小师弟,我看你这几天一直一声不吭像个呆子似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啊?几……几天了?我不是昨天刚来的么?”
封明阳看了看门口照『射』进来的阳光,有点震惊。
“咦,你终于又会说话了!”
叶爽既是惊喜,又是生气道:“在做梦吧你?叫你你也不应,整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都三天过去了。我们还以为你变成傻子了呢,原来全是装的。”
她把饭放在桌子上:“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手抬起来,慢点啊。”
“啊~”封明阳打了个懒口,“身上好酸,下床活动活动先。”
说着也不抬手让叶爽看伤,翻身坐起,跳下床来,穿上鞋子走出房门:“唉,呆在房间里都快发霉了,小师姐,今天天气不错哦,一起出来晒晒太阳吧。”
走廊上正当朝阳蓬勃,楼外风光大好,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踢踢脚、甩甩手,活动起筋骨来。
“封师弟,你……”
此时鲁大成也正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立即跟叶爽一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三天前才手脚齐断,即使有叶爽这样的神医治疗,也不可能康复得这么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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