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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严真又覆上了一层冷漠的面具。其实她并不擅长给人冷脸,但是她更不知道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蒋怡。
“谈什么?”她淡淡地问。
蒋怡见她没有直接拒绝,便有些高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去医院外面的茶馆坐坐,不会耽搁你很久。行吗?”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严真第一次恨自己不能再心硬一些,这样自己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向她说不。现在的自己,做不到。
沉默须臾,就在蒋怡的神色渐渐变得尴尬的时候,严真默默地点了点头。
医院外的茶馆。
严真并不常来这里,随手点了一壶花茶,给自己和蒋怡各倒了一杯,看着升腾而出的雾气没有说话。
蒋怡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抬头凝视着严真。
或许是她的错觉吧,她总感觉能够与她面对面坐下的严真并不像前两天在医院见面时那样剑拔弩张了。她想,现在或许是谈一谈的时机了。
蒋怡斟酌着开口:“严真。”
“嗯?”严真抬头直视着她,眸光中未来得及敛去的冷意让蒋怡顿了顿。
她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笑容:“我知道,你可能很生我的气。因为我不顾你的劝告又来看了你的奶奶。但是严真,有些事情,我真的很想知道。”
严真摩挲着茶杯,哦了一声:“我明白,可是我说过,我不太想在你面前提起我的父亲。”
“严真,你别这样——”蒋怡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严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蒋怡便尴尬地停在了原地。
严真想,蒋怡这辈子估计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
这么说,她确实选对了一个丈夫,能够让她受人尊敬,不懂得什么叫走投无路,更不懂得什么叫灰心绝望。严真的人生才多少年,不满三十年,可是严真却觉得比她活得还累。
“我父亲,从来没有提到过你。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好。”严真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我父亲死得太仓促,我赶到的时候他的全身已经僵硬冰冷,所以也没有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言。我曾经试图问过关于我母亲的种种,不过那是在他喝醉酒的时候,他醒着的时候我从来不敢提,因为我怕他会觉得难过。”
“他去世了?”蒋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卡座里站起。
严真抬起头看了看她,眼睛内是一片平静:“奶奶没有告诉你?我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蒋怡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他是怎么死的?”
“突发心肌梗死,送到医院时便不治身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严真慌忙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音,“不过这些与你可能没有什么关系了。”
蒋怡迷茫地看着她,许久才眨了眨眼睛,坐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似是在问严真,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严真默默地为两人倒了最后一杯茶:“没有什么不可能。”她笑了笑,看着蒋怡:“我跟淮越过得很好,所以我一直觉得,过去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当做你没出现过。我不想知道你的身份,因为那个对我来说已经属于过去的一部分,也不介意你的家庭,只要我们互不干扰。请问……”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像是在斟酌用词:“请问,你能满足我的这个要求吗?”
“严真,我……”蒋怡有些慌乱地站起,可是看见严真的目光是如此坚定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慢慢地妥协了。像是支撑她的力气全部用尽,她几乎是瘫坐在了卡座里,连声音都沙哑无比:“好。这段时间打扰了,对不起。”
严真笑笑,努力维持镇定地说:“没关系。”
说完招来服务员结了账,向蒋怡微微点了点头,不等她有没有反应,直接站起身来迅速离去。
她想,或许没有比这个更合适她和蒋怡的结局了,她不想让父亲失望,亦不想勉强自己,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当陌路人。
“发什么呆呢?”
一只白皙的手在眼前晃了晃,严真醒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涂军医一眼,顺便掩去了眼底的阴霾:“有事?”
“瞧你这语气。”涂晓扁扁嘴,“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她狐疑地看着她。
“参谋长的手术日期定下来了,看看吧。”说着塞给了她几张薄薄的纸。
严真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这份文件,眼梢间尽是兴奋与激动。涂晓看着她,浅浅一笑,转身忙去了。
看着这些,严真着实松了一口气。
手术结束之后顾淮越就可以回C市休养了。天气渐渐变凉,她还是喜欢C市多一点。因为那里比B市要温暖一些,要舒服一些。而且她还有一个小心思,那就是回到C市之后,顾淮越就算想忙工作也不行了。
这段时间他虽说在养伤,可时有师里的人来找他谈一些部队上的事。她也知道他不能完全脱离所有的工作,可是她更想让他好好养伤。身体,才是革命的根本嘛。
严真发现自己现在对顾淮越是越来越依赖,第一次在医院见到蒋怡的那天晚上,她曾试探着跟他说起她与蒋怡之间的事。其实事先她不是不犹豫的,而他用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疑虑,他告诉她,不论她做怎样的选择,他都会支持。严真却为之深深感动了,因为这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做到的。所幸,她选择了他。
今天来找顾淮越的是刘向东,两人借了医院一个小会议室谈了半天,等到刘向东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顾淮越回到病房的时候严真正在铺床,听见声响抬头冲他笑了笑:“回来啦?老刘走了?”
“嗯。”顾淮越淡淡应一声,在床尾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忙碌。
“怎么了?”严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而顾淮越则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
“严真。”
“嗯?”
“我只是刚刚算了算,结婚以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好像连三个月都没有。”
严真不免有些诧异,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笑:“内疚啊?”说完手敲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你想我们才结婚一年多,总比三年不见丈夫一面的军嫂幸福。”
顾淮越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原来这女人是这么容易满足。这么想着,他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把她揽得近一些。而严真却微微有些脸红,见自己不知不觉又被他给拐到了腿上忙用手推他:“放我下去,你赶紧休息,明天还得作检查为手术作准备!”
而顾淮越却是纹丝不动,箍着她的腰的手紧紧的,语气却是闲适自得的:“不想放。”
这,这人是想干吗?严真恼羞成怒地在他腿上挣扎,忽听顾淮越暗吸了一口气,她立刻停下动作抬头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弄到你腿了?”
顾淮越的眼睛亮亮的,如果放在平时严真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上当,可现在他身上有伤,再加上他身体处于紧绷状态,严真一慌就什么都不顾了。
“是有点疼。”他又缓缓吸了口气,“你先别乱动,我扶你下来。”
“好。”严真小心翼翼地配合着他挪动双腿,可脚尖刚一触地还没站稳,就立马被迫换了个方向翘了起来——她被压倒在床上了!
看着慢慢倾过来的某人严真气急败坏:“你、你怎么耍无赖!”
“本来是想逗逗你。”顾淮越有些无辜。
“那怎么成现在这样了?!”严真忍不住晃荡着双腿表示抗议,可没几下就被压制下去了。
“后来——火就被你自己引起来了。”
那么久没碰她,还敢在他身上那么乱动。顾参谋长觉得自己很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的。严真欲哭无泪,你说这人明明受伤未好全怎么力气还这么大。衣服被脱了一半了,也就是说械被缴了一半了,严老师依旧负隅顽抗着。
“你、你的腿……”
“不碍事。”
“等会儿,等会儿有人查房……”某人的手已经让她语不成声了。
“更不碍事。”
听见动静就自动退散了,不知是他的理由太充分还是她的抵抗意志太薄弱,没多久严真就已经溃不成军了,迷乱中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无意识地将他带得离自己更近。顾淮越低低一笑,抓紧时机攻下了最后的防线。严真周身一僵,下一秒便沦陷在快感之中,难以自已。
这一夜纵欲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严真拖着酸软的双腿“含泪”去水房毁灭“作案证据”,而春风得意的某人则是利索地洗了一个澡准备上午的术前最后一次检查。
正在严真一边扶腰而立一边盯着面前转动的洗衣机滚筒发呆时,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去,看清楚是涂晓之后她松了一口气。涂晓看着她龇牙咧嘴:“这么紧张干啥?”
“没、没事。”严真支支吾吾地转过头。
涂军医瞅着她奸笑几分钟,严真被她看得发毛:“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工作了?”
涂军医毫无负担地摇摇头:“今天轮不到我了,去边防哨所组织体检的老军医回来了,手术由他负责,顾伯伯那边也替你通知了。这下你可以完全放心了?”
这样当然更有保障!但是顾及到涂军医的面子,严真只是微微笑了下。
涂晓托腮看着她忙,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们这样真好。”
“嗯?”
涂晓耸耸肩,露出一个笑容:“我是说你们现在这样真好,看着真叫人羡慕。”
严真扑哧一笑。其实他们走到今天并不容易,到现在严真还能回忆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时还以为只是简单地见家长,没有想到,会走这么远。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的很奇妙,说不定在什么时候遇到的人会成就你一辈子。”
“哎哎哎,你这就酸了啊!”单身的涂军医表示强烈不满,严真眨眼笑笑,端着盆子去外面晾床单。
老军医在了解了顾淮越的病史之后做出了详细的康复安排。顾参谋长看了头更大,要全按老头子的走,别说半年了,一年之内能完全参加部队日常工作他都要举杯庆祝。而有了权威撑腰严真的底气肯定要比他足,一路扶他散步的时候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顾淮越又一次申明:“我之前答应的是半年,现在你也不能反悔。”
严真装没听见。
“严真?”
“哎呀,你烦不烦。”严真挥挥手,像是要挥走一只聒噪的乌鸦一般。顾淮越眯眼看着她耍赖,心底却是彻底地服了。得,谁让昨晚他占尽了便宜。现在姑且嘴上吃吃亏,以后再慢慢磨,打定主意之后顾淮越伸出手揽住了严真。
严真用余光将他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尽收眼底,竟觉得这男人此刻有些——可爱。
她微翘嘴角,可笑容还未达眼底就被站在不远处病房门口的人硬生生地扼杀了回去。
沈孟娇?!她下意识地在原地站住,望着这个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人。
沈孟娇一脸苍白,视线只是在顾淮越身上微微略过,而后定定地锁住严真。离近些会发现她的情绪起伏很大。
顾淮越察觉到了,礼节周到地与她打着招呼:“孟娇,你来了。”
沈孟娇淡漠地笑了下:“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想过来。”
顾淮越眉头微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他拍了拍严真的肩膀,将她唤回了神:“先进屋。”
严真点点头,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沈孟娇说:“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闻言,顾淮越倒先笑了:“你要跟你嫂子说什么还得避讳我?”
沈孟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严真。严真沉默须臾,终究还是转过身去拽了拽顾淮越的衣袖。“让我跟她谈谈。”见他要反对,她笑了笑,“有些问题总要解决。”
顾淮越抿了抿唇,最终在她坚持的目光下放缓了语气:“那你们在这儿说,我去找老军医聊聊。”
“嗯。”严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