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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欧阳冥夜再次困在梦魇中,无法自拔。

再次梦到了他的前世。

梦中……是他前世殉情的场景:

正值盛夏雨季,夜幕中,电闪雷鸣,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倾盆大雨又倾泻而下。

时节总多阵雨,密而急,却也停得快,不一会儿,又是一阵雨,雨势像是个孩子似的,哭一阵儿,又被哄好了,高兴不了几分钟,又哭一场。

“阿孟,你听,这雨,多像个孩子,总喜欢哭,你啊,很多年以前,你也趴在我背上哭过,只不过,那些……你都忘了,我也只敢在这个时候……说给你听听。”

“雨总有停的时候,只希望我们合葬那天,不要下雨,你怕打雷,也怕下雨,雨会湿了你的鞋,泥泞了你推我前行的路。黄泉路上我来陪你,你等我好不好”

“还像以往那样,对影成双,为我推轮椅,好不好如果阿孟不听话,我这双残废的腿……追不上你啊。”

病房里,房门反锁,轮椅上,欧阳冥夜依恋的握着孟星辰僵硬且毫无温度的手,像是轻哄,像是命令。

苍白的脸上唇角微扬,眼中满是深情,满脸释然,言语间几度哽咽。

她死了两个小时,这一刻,他想通了,永远陪着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查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血癌,一个月前,做了骨髓移植手术,发生了排斥反应,本就活不长了。

他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同一天死去,好像还不错。

他一手拿着两瓶安眠药,看着上面“勿过量食用,谨遵医嘱”的提示,坦然的笑了。

“阿孟,我想来找你了……你就在我身边,我就握着你的手,但,我也知道,你不在了,面对现实,才好……去找你啊。我想去到有你的地方,照旧成为你的丈夫。”

“有很多话,想说给你听,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算是我和你……今生和这个世界的告别吧,我都告诉你,然后……”

眼泪一次次模糊了视线,欧阳冥夜几度哽咽,这个秘密,除了孟星辰,背地里其他人都知道。

无论当年怎样,现实中,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就算是个废人,也是令人妒恨的眼中钉,很多话,很多事,不是他想说就有勇气说出来,想做就有勇气做出来的。

“我平时太偏激了,起初,总以为你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守着我这个命不久矣的残废,我心里作怪,对你发脾气,是我的错,平时,我吓坏你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这双手,他牵过无数次。

他想陪着她,不受任何人打扰。

“阿孟,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我想,作为丈夫,送你最好的礼物,就是把我自己送给你,人给你,心给你,灵魂也给你,从始至终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欧阳冥夜打开瓶盖,释然的把安眠药倒进嘴里,像是品尝美味,嚼着,又咽了下去。

整整两瓶安眠药,都被他这么干咽下去,嘴里的苦涩,提醒着他自己还存在,还能和她说几句话。

“本想和你多说一会儿话的,但不想让你等太久,我怕等久了,你会不开心。”

吞下了大量安眠药,他小心翼翼的吻着她的手背,含泪低语着。眼泪融进他的吻里,静待着死神将他俩拉近。

“阿孟,他是你的青梅竹马,我是你的合法丈夫,来生,我想成为你的青梅竹马,就能让你爱我久一点。”

很多话,她听得到的时候,他不能说。现在,总算可以释然得毫无顾忌的说出口。

他说的那个他,是陈情!一个让他剥皮锉骨了的男人!

“他暴躁症发作伤了你,让你在医院煎熬了那么久,让我们天人永隔,昨天,我已经派人抓到了他,亲手杀了他,当时,我的手上染满了他的血。”

“我的腿废了,但……我的这双手,还是可以杀人的,现在,我已经洗干净手了。我这么对你的青梅竹马,你会继续怕我吗”

她怕他,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整整一年的婚后生活,许多时候,她都小心翼翼又无微不至的应对着他。

“下辈子,你会爱我早一点吗会吧!毕竟我的阿孟那么好。他屡次在我病重住院的时候纠缠你,你也不告诉我,被我碰见了,误以为他在追你……我对你患得患失……你真傻……还是在可怜我的自尊心吧!毕竟……我的自尊心……微不足道……你还是尊重了。”

他自问自答着,又是一阵自嘲,自嘲自己,只敢在她听不到的时候说她傻,只敢在她感受不到的时候亲吻她,靠近她。

自嘲自己,还是因为他对她不好,所以,她才会离他而去了。如果有下辈子,如果他身体健康,那么,就可以义无反顾的走近她!

“活了三十一年,我的一生,全都败给了我的卑微和命运,阿孟,苦了你了。”

浓重的困意袭来,欧阳冥夜强撑着身体,看着自己残废的腿,缓缓的,依恋的吻着孟星辰的手背。

这辈子,因为一场商业联姻,他们成为了合法夫妻,十五岁那年,一场车祸,当他救出被车门卡住的那个小女孩时,车辆爆炸,他失去了双腿。

回忆起当初的一幕幕,欧阳冥夜还是觉得不后悔,以这样的当时遇见了最珍视他的人,怎么会后悔呢

婚后这一年以来,是他最欣慰的时光。

“还好,当初我把你推远了,却让你砸伤了头,忘了我。在你听不见的时候,把你不记得的事情说给你听,至少,我不会看到你厌恶的表情。”

当初因为商业联姻,两人成为夫妻,孟星辰并没有嫌弃他是个残废,平日里悉心照顾他,但两人终究没有夫妻之实。

因为他是个残废,还是个血癌晚期患者,是商业联姻的牺牲品,废了一双腿,却凭着聪慧的头脑,在厉峰集团占有一席之地,成为了人人妒恨的对象。

起初他并不对自己的婚姻抱有任何希望,觉得嫁给他的人,不过是等着继承他的财产,认出她以后,他却由衷感到幸运,发自肺腑的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当初,孟星辰迫于家庭压力,不情愿的和他举行了婚礼,婚后,欧阳冥夜更不想让她难堪,但强烈的占有欲和自卑,让他毫不确定她的身心是否全部属于她。

更不敢把当年的救命之恩告诉她,怕她不信,更怕她觉得自己是在道德绑架,会产生误解。

而他,本意也仅仅是想让她知道,他们早就见过,时隔多年再次遇见,还成了夫妻,他很开心。

陈情是孟星辰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到大都是邻居,暗恋孟星辰多年。

在得知孟星辰要嫁给欧阳冥夜这个残废以后,大胆表白,希望孟星辰能回头是岸。

而孟星辰,只把陈情当作一个温文尔雅的邻家大哥哥,感谢他多年的照顾,希望两人保持距离。

而她,被陈情刺伤的那一刻,才明白了陈情内心有多暴戾,得不到的就毁掉。

“阿孟,婚礼那天,你好美……我还是很自私的,没有居功自傲,却还一心想着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明明知道你嫁给我这个残废,起初是有多不情愿,却还奢望着你的一辈子,属于我们两个人。”

这一刻,欧阳冥夜才敢说出这句话。

从前,不敢说。

在孟星辰重伤住院,说不出话的时候,更不敢说,因为她听得见。

听见了,是会厌恶的骂他假惺惺的胡编乱造,还是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怜他这个残废。

“阿孟乖乖的,乖乖的等我,好不好你不等我,我这个残废,真的会追不上你……会……再把你弄丢的,今生,我就把你弄丢了,呵……弄丢到别人身边了,让人有机会伤害你。我真的好想把你找回来,很想……很想。”

“腿被炸断的时候,很疼很疼……阿孟,我不敢说,怕你可怜我,怕你……恨我。怕你跟着我不幸福,却矛盾的觉得……这世上,只有我能给你幸福。你的面貌还和当年一样,没有多大变化,一年前我就认出你了……”

可是,她不记得他。

如果没有废了腿,如果没有患血癌,如果他身体健康,他一定会给她幸福。

欧阳冥夜几度哽咽,每每心里矛盾至极,头愈发刺痛,药物作用下,再也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孟,我想睡了,你一个人睡,会很冷的,我陪你。你那么傻,没人惯着你,很容易被别人欺负的,我惯着你啊……你还要吗”

他想,很快,他就能陪着她了,永远陪着,无论到天堂还是到地狱。

心里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的话,没有机会说。黄泉路上,如果追上她了,再说给她听,可好

……

欧阳冥夜猛然惊醒,早已满头冷汗。

又梦到前世了。

“阿孟……”每次梦醒,他都会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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