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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注定是不安静的。
瑞宁市政府大楼前，一连十几辆政府专车停在停车场，一群白衬衫西裤的男子走下车，慌慌张张跑进大楼。
片刻后，楼内最大的一间会议室。
偌大的椭圆会议桌周围乌压压的一群人，气氛压抑，连平日里那种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都没有了。
不多时，房门打开，陆续走进两名男子，一屋子人陡然挺直了腰背，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下来了精神。
为首的男子上身穿着灰色卷领t恤，下身西裤，他正是瑞宁市市委一把手赵志国。
面容刚毅，大步流星，一进门就将公文包往桌子上一扔，开口道：“常委班子都到齐了吧？”
众人看了看，异口同声：“赵书记，到齐了。”
“好，到齐了我们就开会。”赵志国摊开包里的文件说：“这几天瑞宁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什么情况，公安局副局长自杀，从皇城夜总会，到今天晚上海之心娱乐城，一系列的大案要案，这些事情，政法部门的同志是不是该给我给大家一个解释。”
果然是老将，开门见山，没有半点和稀泥的意思。
坐在旁边的政法委书记兼副市长脸色难堪，治安事件，他要负最大责任，哼唧哼唧半天，起身说：“赵书记，这些责任都在我身上，我承认是我的工作……”
“我现在要的是应对方法，不是听你在这儿做祥林嫂的。”赵书记一脸正气道。
紧挨着赵志国旁边的是常务副市长郭振洋，哼了哼鼻子：“赵书记，张市长，卓志清是我们公安系统内的败类，这些天经过调查，发现他和黑社会非法组织有勾结，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刚……”
“你这是在跟我灌**汤？”
赵书记腾身而起：“今天好大的排场，一晚上警车都在响，要不是张市长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几天来，发生了多少命案，这是建国以来，瑞宁从未发生的事情。候震霖，你身为公安局长，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正对面，候震霖点点头，屏气站起身：“赵书记，张市长，局里的同志正在审讯犯人，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
“赵书记和我都要的是原因。”市长张先锋也发怒了。
候震霖知道案子到了这一步，想瞒是瞒不住了，索性说道：“书记，市长，我……我们系统内有人徇私枉法，包庇海之心和皇城等几家夜总会的非法场子，倒卖文物，走私卖yin，卓志清……不是自杀……是谋杀。”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候震霖同志。”常务副市长郭振洋坐不住了：“你身为党员，明白这些话意味着什么？没有证据，轻信谣言，你这是在诋毁我们党员同志的声誉。”
“郭副市长，没有证据我不会乱说。”候震霖似乎豁出去了：“安心保全公司原董事长彭长鸣，投案自首，就是为了做污点证人，然而，他提供的证据却被弄得不成立。”
候震霖的话虽然没有说直白，但是在场的人听得出来，有人在包庇卓志清。
至于这个人是谁？会不会是市委书记赵志国，或者市长宋先锋，谁都没办法确定。
而候震霖既然敢当众说出这些话，肯定是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毕竟，散布谣言，一旦查无证据，必然被组织部摘掉你的乌纱帽。
赵志国脸色铁青：“这一招瞒天过海玩的真好，我们这个班子里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和张市长竟然一点也不清楚。”
没有人说话，现场一片安静。
赵志国是土生土长的瑞宁人，一步步爬到今天。
根深蒂固，但却秉性耿直，没有一点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将近五十的年龄，却还没有提拔，这里面很让人不理解。
市长宋先锋相对年轻，四十出头，是两年前从外省调来的，空降兵，权利虽然大，但没有自己人，威信不足，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依仗赵志国办事儿。
不过，俩人搭档很默契，一点也没有外部传言一二把手不和的事情。
就在这时，突然，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董悦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这一下，全场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在董悦的身上，这里是市委常委，最低也是处级干部开会的地方。
而她，不过是个刑警支队的副队长，闯进会议大厅，这自然说不过去。
董悦大口喘气，很着急的样子，也顾不得解释什么，将目光落在候震霖脸上：“候局，犯人撂了。”
一句话，震惊全场。
“犯人撂什么了？”赵志国和宋先锋还有些迷糊。
“说吧，赵书记和宋市长都已经知道了。”候震霖怕董悦担心什么，鼓励着说了句。
董悦点点头：“海之心娱乐城，金巴洗浴中心和皇城夜总会，实为一个人控制着，这个人叫邱明远，现在，他们在郊区东北方位，私自开采了一处黑金矿，非法囚禁了五十多名旷工。”
嘶！
全场倒吸冷气。
要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非法囚禁？这意味着什么？怕是不仅仅只有候震霖的责任了，连市委书记赵志国的位置也要动摇。
一旦被省委知道，保不齐整个瑞宁市委政府都要大换血。
啪。
市委书记赵志国一拳砸在会议桌上：“狂妄，太狂妄了，简直无法无天。马上派人过去，看看有没有伤亡，立即封锁消息，禁止这件事儿泄露一点点。”
董悦挺直了腰背，猛然敬礼：“是。”
“行了，快去，我和宋市长稍后就到。”赵书记招招手，示意董悦离开。
然而，董悦并没有走的意思，从兜里掏出一张本本，犹豫着要说什么。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市长宋先锋问道。
董悦嘴里呢喃着什么，忐忑不安的将本本递上去：“赵书记，宋市长，你们看一下吧。”
赵志国和宋先锋茫然的对视一眼，将本子接过来翻开，随着上面条条框框的记载，两人勃然大怒。
赵志国猛地将本子往桌子上一摔，不小心将茶杯打翻在地，却丝毫不在乎的怒吼：“胡闹，还有没有党性，还没有良心，身为父母官，却做出这种贪赃枉法之事，简直就是党员中的垃圾，败类。”
众人噤若寒蝉，屏气凝神，但眼神却四下打量起来。
在座的，权力都不小，都有行政权，有几个人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强压着镇定。
董悦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绷着嘴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起初还有不少人揣着质疑声，想辩解些什么，但现在，有些人已经面如死灰。
显然那，董悦给赵志国的那张本本是某些官员的贪污记录，只是因为查无证据，停职或者摘掉一个人的职务，还需要整个市常委共同决议。
而市委书记和市长只是有最后的决断权，两人互相看了看，心照不宣。
候震霖清楚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董悦敢孤身闯进来，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这个丫头，虽然冲动鲁莽，但做事也不会不经过大脑，肯定是有了足够的把握，和证据才敢这么做的。
赵志国看了看在场的人，最后将本子往会议桌中心扔过去说道：“纪检委的同志看一下，该怎么做，你们明白。”
小本子开始陆续传开，所有人更是脸色大变。
虽然只有一个小本子，本来不足以说明什么，但上面有某些人的亲笔签名，以及某些人的证词就问题严重了。
宋先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卓志清早就猜到了自己会被杀，所以，他一早就写好了一些证词，恐怕谁也没想到吧。”
再次全场哗然。
赵志国似乎并没有打算把事情挑明的意思：“我再给有些同志一次机会，明天早晨之前，主动去纪委办自首，别等纪委的同志亲自去请你。”
话虽然这样说，但摆明了已经是警告有些人了。
市政府分管各个系统的人都在这儿，从纪委、组织部，宣传部，国土局等所有行政单位的领导都在这儿。
参与开发黑金矿、纵容非法组织贪污的角色自然也包括在内，至于是谁，大家心照不宣。
圈子就这么大，都是为官从政多少年的老油条了，谁能不清楚点官场的潜规则。
常务副市长郭振洋感觉到胸口一阵压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将脑袋低了下去，没吱声。
政法委副书记庞大山脑袋几乎能耷拉到地面上，同样一声不吭。
纪检委主任廖庆斌低头盯着脚面，两手扣在一起，不停的吞口水。
整个会议室，前所未有的安静，有的人抬起头左右打量，有的人却头都不敢抬一下，所有的谜底，一目了然。
市委书记赵治国和市长宋先锋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两人拿起公文包，哼了一声，扬手说道：“行了，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儿，有些同志最好明天主动到纪委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不然，别怪我赵志国不留情面。”
话音一落，两人迈着大步蹭蹭离开了会议室，气势雷厉风行，动作干脆利落，颇有几分大将之风。
公安局局长候震霖咳了咳嗓子，拿起公文包紧随其后离开了。
会议不欢而散，从散场都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