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都是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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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出发第四日,黑水两岸就下起了冒烟大雪,西北风呼啸,两岸针叶林中似有鬼哭。 相隔数米,人踪不见。 大队不得不暂停行军,寻了一处密林缓坡躲避。 队员的每一个动作看着都十分滑稽,穿的太多了,人人都像椭圆形的球。 只有驯鹿依然故我,风雪只令它们微微眯起眼眸却不能阻挠它们扒开积雪寻找食物。 驯鹿出行,比狗子太过划算,极大减轻了队伍补给压力。 “团长,还有二十里就能抵达拉哈,今晚我们在那里过夜。” 拉哈,位在松花江与黑龙江交汇处。 那里建有简易营地,有一个班的弟兄驻扎,另有勘测员两名,负责勘测拉哈周边地形,选择最合适的建城地点。 项鹏飞点点头,“抓紧时间喂马,狗日的大雪也不知下到什么时候,半个小时之后如果还不停,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赶路。”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风力减弱雪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八十人小队只好冒雪前行。 好容易捱至拉哈,已是漫天星辰。 拉哈,全名拉哈苏苏,通古斯语‘老房子’之意。或许曾经有过人类居住,但此刻却仅仅为密林旁的一片荒草甸,只是北面有坡有效阻挡了凛冽寒风。 坡底矗立着孤零零两座蒙古包,这就是勘测队的临时营地。 两座蒙古包是战利品,不得不说,这玩意在北疆相当之实用。 羊毛毡保暖透气又能有效阻挡寒风,搭建起来也并不复杂,十来个人两日间便可完工。 两座蒙古包,一座住人,一座养狗。 长途赶路狗子不行,但探索周边,营地看家预警就特别实用。 驻扎人员被小队突然出现搞的措手不及,带队排长既惊又喜,将项鹏飞迎进毡包。 “团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嗯,弄些热水,稍后与你细说。” 扫了眼毡包,项鹏飞微微皱眉,毡包里便是挤满了也睡不下二十个,还是要搭帐篷。 不过总比睡野外要好的多,可以挨个进帐篷取暖。 毡包里有炭炉,热水见天烧着。 两杯热茶祛除寒气,项鹏飞方才问道,“差事可还顺利” “估摸着还需半月时间。” “有没有发生意外” “没有,团长,咱们自打来了哈拉,拢共见过两波人,一波是敖勒两个,一波就是您了。” “辛苦了,你们不能在寨子里过年,这个月给你们开双饷。” 闻言,半死不活的留守人员瞬间如打了鸡血,原本看团长如南霸天,现在则如黄世仁。 “废话不多说,赶紧帮着安置弟兄们,明早天一亮我们就走,马同鹿一定要喂饱了。” “团长,您这是要去海兰泡” “嗯,是的。” 那排长听闻之后,眼珠子直接瞪圆。 “团长!海兰泡距离拉哈还有千五百里啊,这个时候去也太苦了。” “你少啰嗦,只管去照看弟兄们。” 冬季行军又没有像样的地方休整,饶是准备充分,这一小队人马也感到疲惫至极。 项鹏飞倒在毛毡上,几个呼吸之间便睡了过去。 天亮,大雪已停,外间看不出分别,银装素裹上又加了一层,阳光照耀,雪白的令人无法目视,一时间分不清天地。 队员起身收拾行囊,驻扎人员在忙着准备早食,一缕缕烟气升腾,烟柱看似如此孤独。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狗拉雪橇沿着松花江河道自南方来,极速靠近。 “团长,是咱们的人,出去探查两日了。” 雪橇入寨,六条狗子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从雪橇上跳下来两个人。 两人见这么大阵仗也是一愣,随即大喜。 “团长!排长!” “嗯,辛苦了,你们这是跑了多远” “五十五里!” 一队员报告道,“团长您来的正是时候,松花江上游有异常,疑似有鞑靼人出现!” 闻言,项鹏飞即刻警觉起来,“进毡包说话。” 进了屋,两个队员仔细将过往讲述。 “团长,排长,昨日回程路上暴雪,我们两个进林子里躲避,天似亮未亮时,狗子便发了疯的狂吠。起初我们以为附近有狼,四处探查,结果发现河南岸有数座帐篷。” “我们距离帐篷大概三四里吧,望远镜里看的真切,五座帐篷,七十几匹马。几个人影活动,皆是鞑靼人穿戴。” “看他们方向,正向着拉哈走,我们担心营地遭受攻击,就急着赶了回来。” 探查队员讲述完毕,帐篷里的气温似乎都上升了几度。 项鹏飞更是嘴角微微上扬,倦意全无。 “你们确定只有七十几匹马” “确定,数了好几次的!” “事发地距离拉哈多远” “二十里吧,我们走时,鞑子还没有动静。” “好小子,你们两个大功一件!” 转过头,项鹏飞环视帐篷内几人,“弟兄们,拿军功赚赏赐的机会又来了,拿下这伙鞑靼人,一个也不许跑了!” 短暂思索,项鹏飞作出布置。 “德日勒,你带着兄弟埋伏在帐篷里,帐外留几个人,假装扫雪什么的,见到鞑子来就向林子里跑。” “翟福庆,你也去帐篷里埋伏着,德日勒负责大帐篷,你负责小帐篷。” “巴力卡,你去林子里埋伏,打猎你们在行,进去多少留下多少!” “我去北山埋伏,战斗打响之后从后包抄!德日勒,你安排人把我部痕迹清理掉,一定要清理干净,免得鞑子疑心!” “忽勒,你同德日勒一起行动,一定不能出差错了!” “都听清楚了么” 将布置反复强调三次,见几人纷纷点头,项鹏飞挥了挥手。 “时间紧迫,各部马上行动!” 时间点滴而过,九十几人在各自长官带领下迅速行动,其他人还好,唯德日勒有些慌乱。 “忽勒,扫雪要安排几个人” “要不要放两条狗子,这样更能骗人吧” “别慌!”忽勒镇定道,“叫弟兄们将几路埋伏痕迹清理掉,在外留两个人扫雪,鞑子来了,叫喊几句逃走就是了。” “好好,我带着人清理痕迹,这个我在行,怎么骗人你来安排,你擅长这个。” “……好吧!” 虽然觉着德日勒在骂人,但忽勒还是抓了两个人来各分了一把扫帚。 “好好干,就跟扫自家院子一样!” 转回头,忽勒又叫过一人,“他们两个喊逃命,你就出帐篷跟着一起逃,往林子里逃,巴力卡会接应你们,记住了么”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做法,鞑子看到两座毡包势必会来查看的,这也是留下德日勒一部人的原因,服饰类似,不会引起鞑子过度紧张。 布置七七八八之后,忽勒手举望远镜不停了望,这是神器,敌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但一举一动却看在眼中。 约半个小时,鞑子出现,一列黑点在旷野中缓慢移动着。 项鹏飞将望远镜交给敖勒。 “你仔细看看,别是达斡尔人,误会了!” “没错,就是鞑靼人。”敖勒脸上泛起厌恶。“一定是前来催收贡品的,贪得无厌的饿狼!” 世上没有桃花源,到处都是大鱼吃小鱼,项鹏飞倒不认为征收贡品有错,没有强者保护,弱者不能久存。只是鞑靼人的手段过于拙劣,惹人生厌,这就不是上贡而是豪夺。 随着距离拉近,项鹏飞略有失望,鞑子并不如预测中多,大抵一人双马不足四十人。 判断失误,早知如此也就不必这般布置。 鞑靼人靠近,孤零零的两座毡包尤为显眼。 发现毡包,鞑子果然调整方向,越过河面。他们或许没有恶意,但毡包附近的人还是屁滚尿流的逃走。 一队鞑靼人打着呼哨,策马奔腾,向着三人追去,前方跑的不是人,仅仅是猎物。 鞑子大队来到毡包近前,几名鞑子跳下马,嘻嘻哈哈,毫无戒备闯入帐篷。 片刻间,几声惨叫响彻荒原。 德日勒的弯刀深深插入一人肚腹,一人稍稍愣神便被利斧招呼在了太阳穴上。 埋伏在毡包里的人突然杀出,火枪弓箭一股脑的招呼。 “杀!” 因为毡包战斗过早打响而导致密林埋伏落空,但项鹏飞也不打算继续等待了,战马几步跨至坡顶,俯冲而下。 与此同时,巴力卡也率部从密林中杀出。 鞑子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的措手不及,刚一交手便有十几人殒命。 缓过神来正待反击,又见敌从几个方向杀出,这就懵了,进退失据,有人还在试图抵抗有人却打马要逃。 “死吧!” 忽勒瞅准一名鞑子,抬手就是一手铳。 可惜,枪口有点低,没伤到人却正中马匹肚腹。 那马儿吃痛,撒欢惨叫,一下将背上骑手掀翻。 这是个大人物,只有他穿着锦缎皮袍。 眼见这人栽倒,忽勒提刀便冲了过去。 不料那人手脚利索,在雪地里滚了几滚,翻身跃起,手持弯刀同忽勒对峙。 “你们是谁” 说也奇怪,这人落马,鞑子也不逃了,纷纷过来救。 也就在这个时候,项鹏飞率队杀入战团,火铳打过一波,马刀突入,横穿战场,掉转马头,场中已经没有几个鞑子站立了。 为什么因为这伙鞑子还没有来得及披甲! 没有甲胄,再牛逼的勇士在战场上也是鱼腩。 圈马回转,几个鞑子被围困,锦袍鞑子眼见逃无可逃,不禁面带绝望。 项鹏飞对忽勒微微示意。 忽勒操着蒙古语对几个鞑子吼道,“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你们是大明人” “嗯” 项鹏飞略有意外,对面的竟然会说官话。 “你说对了,是否投降” “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放下武器,一,二......” 当啷一声,锦袍鞑子丢掉手中弯刀,其他四个鞑子在其命令下也扔掉武器,放弃抵抗。 队员上前将鞑子捆了,此时环望战场,还是跑了三个鞑子,有些可惜。 毡包里,项鹏飞单独提审锦袍鞑子。 “名字” “陶克明。” “出自哪个部落” “郭尔罗斯。” “什么身份” “我乃黄金血脉,领苏木章京!” “喔,还是个小台吉,失敬失敬。” 鞑靼人虽然过着游牧生活,但社会架构却比较完整。 罕王之下为万户,首领称大台吉。 万户之下为鄂托克,相当于千户,首领称台吉。郭尔罗斯就属鄂托克。 鄂托克之下为苏木,相当于百户,首领称苏木章京。 苏木之下为阿寅勒,大抵就是血亲小宗族,可理解为关内的乡绅。 “此行目的地哪里要干什么” 见陶克明沉默,项鹏飞冷冷道,“我希望能给你个体面,但如果你不要体面,我可以满足你。” 陶克明面带不服气,“我会怕你我就不告诉你我是去达斡尔人那里征收贡品的,你能怎么样” “......接头人是谁或者说谁接待你们” 又是一阵沉默,项鹏飞不耐烦,偏头看向忽勒,“给他体面!” “好嘞!” 忽勒招呼两名队员,这就给陶克明扒衣服。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忽勒也不管他如何叫唤挣扎,从外边端来一盆雪,嘴角带着笑意。 “给你洗洗澡!” 死冷死冷的天,被扒光裸露上身已是十分难熬,这又几把雪按在胸口,忽勒粗糙的大手在陶克明前胸蹭来蹭去,眼见那雪渐渐融化。 陶克明这货还是有几条钢的,愣是忍着没学猪叫。 对待敌人,项鹏飞佩服真汉子却不喜欢真汉子,横竖性命是他自己的,不珍惜,那就继续糟践。 “丢去出!” 就这样,陶克明被两人架着丢在毡包外的雪堆里。 “下一个!” 第二个人也很钢,张口就骂人。 项鹏飞就感觉这人有病,不投降死磕到底不就得了,这又何必。 拽到外边,咔嚓咔嚓几斧子,脑袋就掉了。 “下一个!” 这人倒是个老实的,忽勒问什么答什么。 陶克明的身份属实,差事属实,本次前来就是催收贡品的,达斡尔这边的接待人为杜拉尔屯的巴尔善。 听闻这个名字,敖勒瞬间炸毛。 “项将军,巴尔善就是博穆博果尔的爹!这条老狗,竟然在为鞑子干活!” 这奇怪么,一点也不奇怪,但凡地头蛇,那都是要有靠山的,否则拿什么跟人去拼呢。 巴尔达齐就是个例子。好吧,这是自己人,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清点缴获物资,除了必要补给,还有一些弯刀匕首箭头布匹之类的。 鞑靼人也受到中原王朝污染,贸易不说贸易,偏要安上贡品赏赐之类的名头。 陶克明又被带了进来,这货怂了,求饶了。 他不求饶,就会冻死在外边。就这么一会,大抵也被冻的半死,满脑袋冰渣,浑身颤抖,喘气都费劲。 据陶克明交代,这厮之所以精通官话是因为他一直负责郭尔罗斯对外贸易,早年间曾在开原互市居住两年多,其后也经常往返。 这话项鹏飞是信的,说白了这厮曾经为商人兼细作,不知道做了多少祸害大明人的事,就比如同忽勒一样审问战俘。 本次出行,受命于郭尔罗斯台吉布木布,以部分物资同达斡尔人交易皮货,而后拿皮货同叶赫氏换取食物。 不换行不行 不行,因为郭尔罗斯今年牲畜害病死了一批,食物短缺,如果今冬不忙活,来年开春或者更早,就要饿死许多人! 听过陶克明供词,项鹏飞一时有些无语。 叶赫氏的贸易控制在瀛州手里,交易货物大多出自北洋旗下商行。转了一圈,无论是敌是友都是瀛州的生意。 实锤了,瀛州人在自己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