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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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气爽，金风飒飒。
今日皇帝銮驾出宫，携百官前往京郊熊山，进行秋猎。
皇帝出一次皇宫实在是太麻烦了，得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清宫封路，买卖铺户关门上板。
百姓想要沾沾真龙天子贵气，得离得百丈外，挡在主道外的犄角旮旯里，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上树也看不见，爬屋头上也看不见。
就见着禁军铁骑围绕在皇帝銮驾周围，形成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圈缓慢前进，鸣锣开道，车骑相从，前后仪仗浩浩荡荡。
这是城里的，城外呢，沿途六十里路，每隔三丈就得有士兵把守，路两旁用黄巾围道，黄巾不撤，哪个不长眼的百姓擅闯也是死罪。
从皇宫到熊山，总长不过八十里，快马一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而皇帝只去，硬生生走了两个时辰。
到得熊山别苑，随行的礼部官员在銮驾前铺设华贵的毯子和锦缎作为行道，远处是高高耸立的行宫雕梁画栋，松明火把犹如巨人，彩旗围区颇有气势。
穆辉帝身披尊贵华裳，英姿飒爽地下车来，驻足欣赏这美景良久，远方的山峦橙红黄绿如多彩绸缎，为沉默的山谷带来生机与活力。
天边雄鹰翱翔，令这位年迈的皇帝顿起豪情，不禁拔剑出鞘，剑指天际，“众爱卿。”
“臣在！”身后响起呼应声，在这山谷里回荡，荡气回肠，真乃现实版山呼。
“牵朕御马来，随朕猎场去！”
穆辉帝哈哈大笑着，领着一众人就要入林狩猎了。
吓得礼部的官员跌跌撞撞，东滚西爬去准备行猎的物什。
要准备什么呀准备往山林里找笼子，把猎物放出来，而劳动人民现在都在接驾呢，没人赶去找笼子，老皇帝这一高兴进了林子看不见猎物，还不得治他们的罪么
好在最后礼部尚书跑断腿说干嘴才求得陛下按照原定行程来，陛下一扭头，先去校场看表演了。
邱尚书走在镇国公身边，二人在后头慢慢挪步，见着官员尽数在前方了，才从扯一些风景如画，岁月静好的话题一个急转弯，弯到说陛下这五天不见，性情起伏更大的事上来。
国公爷轻叹一声，“越来越像个顽童了。”
“是啊，可微臣表侄说，这也无非一些老年人常见的表象，或许咱们的陛下是真的老了。”
国公爷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秋猎为期三日，这三日在熊山别苑，万事不如在皇宫里便捷，陛下总会露出些马脚来，不要着急，只要他们按计划行事，总能见着徐太医不是
“哎……今日怎么没见王丞相啊”
邱尚书闻言，往陛下銮驾下方的座位瞟了一眼，“御史台这几日对丞相多有得罪，丞相抱病，今日恐怕是来不了了。”
国公又是一声冷笑，那老匹夫会被御史台几位谏臣气着，早几年就该抱病了，无利不起早的主，不来参加秋猎，无非是这儿没他看见的利罢了。
“咚咚咚！”擂鼓声催人心。
百官落座，秩序井然。
不多时，数百仪态威严的骏马披上战甲，载着身穿彩衣的禁军们，出现在侧方的闸口处。
礼部官员播报，第一项表演是驾马飞跃障碍物。
随着长鞭甩地三声响，闸口的机簧倏地弹开。
交睫之间，数百骏马迈开前蹄，闪电般的速度奔驰在平川之上。
尘土飞扬之间，马上之人你追我赶，拼尽全力，迫不及待地表演起各种马术绝技，一时见人在马上，一时又在马腹边，一时凌空换马，一时又跨火圈，跳障碍……
百官看得惊叹不已，瞠目结舌。
穆辉帝坐在配有宝石装饰的御座上，观赏此景，甚为欣喜是连连叫好。
陛下叫好，百官也跟着欢呼赞颂，山林间回荡着鼓声，马蹄声，叫好声，恍若亲临战场又在战场之外。
马术表演结束了，前三甲来到銮驾前，接受皇帝的赏赐。
三品，四品，五品御前带刀侍卫，用精湛的马术换来了无上的荣耀。
而真正为国拼命者，从大头兵到五品，晋升台阶高达十级，每一次论功欣赏，都得用鲜血来换，但在陛下面前，只需哄得天子开心。
奈若何
突然，一声尖锐的鹰啼传来，众人抬头望向天空，那只翱翔于山谷上空的雄鹰正全力疾飞扑向树林里。
穆辉帝来了兴趣，问礼部尚书，“林中可是有猎物出现了”
礼部尚书不是很清楚，只能硬着头皮答是。
这一回答，重燃穆辉帝想要狩猎的冲动，立刻让宫女伺候换上甲胄，骑上御马，拿着弓箭往山林里去。
禁军铁骑赶紧跟上护驾，身后一堆的太监内侍，东奔西跑，一拨冲进林子里帮忙驱赶猎物，一拨提着各种应用之物，方便伺候陛下累了渴了汗了，还有个以防万一的徐太医，提着药箱吊车尾。
重臣随后骑马追来，环伺陛下身边，随时随地寻找时间拍马屁。
有太监帮忙驱赶，有禁卫军提着钢枪利箭巧心安排，断绝猎物生路，很快穆辉帝瞅准时机，拉弓放弦，稳稳射出一箭，隐没在树林里。
有内侍跑过去查看，不多时，提着一只倒霉的羚羊回来，将额头中箭的羚羊高高献上，尖细的声音傲娇地为陛下唱和，“陛下猎杀羚羊一只！”
众臣齐齐山呼，“陛下好箭法！”
穆辉帝很享受这种荣耀带来的满足感，一拽缰绳，又往更深的林中急驰而去啊。
身后大部队，“哗——”犹如涨潮一般又紧紧跟了上去。
这次，穆辉帝盯上了在头顶上盘旋的鹰。
这只鹰十分可恶，以树影做挡，一时飞来一时飞走，怎可一直在皇帝头上挑衅盘旋
穆辉帝双眼绽放精光，弯弓射雕，弓箭朝着天空射出，结局如何，又被树影遮挡。
内侍立刻往射鹰的方向奔去，进了林中，就朝着各个角落埋伏待命的大批弓箭手示意。
无数箭矢朝天齐射。
内侍寻到那只倒栽葱俯冲下来的苍鹰，拔出侍卫的箭，再从袖中拿出陛下的御箭往箭孔里一捅。
苍穹霸主临死都想不到，它的鹰生还会遭受这种凌辱，比那只羚羊死得更倒霉。
小太监又欣喜若狂地回来呈上猎物。
百官又山呼陛下神箭手，陛下好箭法，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镇国公在后方看着这一幕是直摇头啊，虽说历朝历代皇帝秋猎都是这么作弊的，可今年这手脚做得也是太明显了。
陛下是真的老了，也糊涂了，还能信了这种雕虫小技，甚至相信大夏在这样的官场环境还能继续强盛，屹立不倒
他打发随行小厮去跟太监总管告假，若是陛下问起他来，就说他在熊山吹了风犯了老毛病先行回府了。
不过大概，陛下是想不起他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