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当皇帝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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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宫外那各方势力的揣测也好，怀疑也好，丝毫没有影响宫内的生活。

至少没有影响到徐影。

七日后，当再迟钝的妃嫔都自觉撤了宣室殿的眼线之后，徐影才带着萧尚宫，溜溜达达地又到了宣室殿。

她交给了楚英两份名单，一份是近日宣室殿的人员变动，详细记录了每一个被撤下去的宫人后面到底有多盘根错节；一份是宣室殿目前所有宫人的底细。

徐影其实没有特别去主持这件事，都交给了萧尚宫去查——楚英拿下前朝皇城的时候一点也没费劲，后宫也没有遭受太大的破坏，这些前朝宫人们互相之间非常清楚彼此的底细，萧尚宫作为前朝宫人，查得只有那么顺手了。

名单是交给了楚英，徐影也没忘了调侃两声：“陛下，如何”——我就说你宣室殿都成筛子了吧！

楚英笑叹：“论开疆拓土平定天下，梓潼不如我，论对人心鬼蜮的了解之深，我不如梓潼。”

徐影有些好笑，心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开疆拓土了

但楚英都一统天下了，短时间之内徐影是没办法证明自己开疆拓土的能力了，再说和楚英争辩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徐影只笑了笑，道：“如今既然确定了，陛下意欲如何”

楚英早有了主意，侧身取了书案旁的灯罩，将第一份名单烧了。

看着火焰渐渐吞没了那写满了簪花小楷的纸张，楚英喟叹一声：“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她们自己撤了在宣室殿中的人，朕便不再追究。”

耍完了既往不咎的帅，名单也化作了灰烬，楚英才带了一点试探的心思看向徐影：“梓潼觉得，如何”

能如何

徐影：呵。

听你征求我的意见，我都想笑。

你都烧了还指望如何你但凡在烧之前征求我的意见我都当你还有点诚心_

“……甚好。”徐影淡淡道，“此次之事既往不咎，但将来倘若再有什么人敢在宣室殿安插人手便严惩不贷，这是陛下的宽严相济之举，自无不妥。”

至于你的本心是不是要宽严相济，或者干脆点，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些小老婆，觉得事情过去了就无所谓……随便你喽，说得像是我有多在意你一样。

徐影说话时的表情虽淡，却架不住这话给楚英面子啊，楚英听得心头的小人都不知说过了徐影多少好话，感慨过了多少次还是妻子温柔体贴。

情不自禁之下，他抬起了手，想拉一拉徐影的手，表达一下患难夫妻之间的情深似海。

这要是那种以夫为天的女子，或者是把自己小妾的地位摆得很到位的妃嫔，皇帝都伸手了，大家握一握表示一下情深，这茬也就过去了。

可徐影没有兴趣。

即便是萧尚宫见势不对，悄悄拉了拉徐影的衣角示意娘娘你别冷场啊，徐影也没有伸手。

楚英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间。

场面是不可能这样僵下去的，楚英咬了咬牙，手划拉了一个大圈子，没有胡须可捋，只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

“混账！”楚英一下子就把茶杯摔到了地上，“朕喝的茶是几分烫你是记不住了是么”

骇得奉茶的大太监田忠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是……是奴才疏忽，陛下恕罪。”

“下去自己领十板子！”楚英暴怒地开口，而后才拿起了徐影的第二份名单。

徐影对此，眼皮子都没多抬一下。

你的小老婆们犯了这样大的忌讳你还不追究，我不想理你，有什么问题么

至于你没好意思朝我发火，只能找你的奴才撒气……那是你自己没修养，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慢吞吞道：“这是后宫方面能查得到的东西，但是后宫都是些女人和太监，能查到的东西有限，这些人到底能用不能用，还得陛下自己定夺。”

“朕知道。”楚英是羞恼的，是不想搭理徐影的，所以随便给了三个字便去翻名单。

但徐影丝毫不在乎楚英的小脾气，并且除了宣室殿伺候的宫人之外，她还有很多正经的，楚英根本没办法不回应的事情要说——

“陛下初登基，正是安抚人心之时，此时最宜开科取士，以安天下读书人之心。且，前朝百官凋零，正是以科举选拔人才来支持帝国运转的时候，新朝第一科选出来的士子升迁得难免会快一些，他们也必将奠定我大魏的基础。如此一来，恩科的主考官绝对要仔细甄别选择，寒门还是豪门，新人还是旧人，南人还是北人，都有很大的关系和讲究，陛下对此可有章程”

“新朝初立，天下大定，合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但裁军也有个裁法，裁军之后，将士们将去何处安置，是授田还是屯田，是民户还是军户，甚至军中无妻者甚多，久而久之必成隐患，陛下对此有什么想法”

“前朝运转至后期，税赋繁重，民不聊生，如今新朝建立，正是重新统计人口，授田耕种，同时轻徭薄赋，与民生息之时，前朝的税赋种类保留多少，去掉多少，陛下可有打算”

这还没完呢。

什么盐铁运营权如何收回，派什么人去查账；

什么前朝是因倭寇横行才行海禁，本朝是要沿袭政策还是趁军队还能打，赶紧拉去东南沿海把倭寇打一顿好开海禁；

什么北边戎族对华夏素来虎视眈眈，咱们在打天下的时候运气好，那戎族也在王权更替，于是两方无事，但他们现在也出了个英主统一了草原，现在的问题是直接谈互市多半不太好谈，咱们要和亲示弱，还是开战把他们打服了再说；

还有要不要继续重农抑商，法律是轻一点还是重一点，前朝的史书让谁来修撰，现在你的儿子们都还是小萝卜头不用想太多，可是以后等孩子们长大了封王，是虚封还是实封，要不要去封地，去的话是纯做逍遥王爷还是得管些事务……

徐影说这些的时候，头头是道，锦心绣口之下仿佛都是主意。

就是楚英听这些的时候，一头乱麻，从来没有觉得当皇帝这么费脑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