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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轻,只要你能记住我,哪怕用恨的方式也好。但是请你,永远也不要记得我,哪怕你恨我。——欧阳琛。
欧阳琛第一次见到叶轻,是一个繁花殆尽的夏末。
那天,苏青托人带给他一只叫做“少爷”的贵宾狗,它是红棕色的,毛茸茸的身子、骄傲的神情,看起来特别可爱。
他却没有多看它一眼,而是径直推开车门,把它丢了出去。谁知少爷出奇地粘他,竟跟在车后面跑了有一里路。到最后终于还是跟不上,它被落在后面,蹲在地上凄惨地叫嚷着。叫得久了,欧阳琛终于有了一丝不忍,他心烦意乱地回头,却恰巧看到它被一辆卡车撞得飞了起来。
也许这就是命数,苏青的命数,他的命数,永生永世毫无生机的命数!
愤懑中他踩下油门,却意外地从倒车镜上看到一抹飘逸干净的白色。他回头,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直到很久以后他都一直记得,那天她穿着一条白色亚麻长裙,走在风中,就仿佛是洁白鲜亮的栀子花,盛开在他满载着罪孽的世界。
她救下了少爷,从此在他心里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可是秋尽冬藏之后,盛开而出的却并非是美丽。
他不是个好人,从来都不是。为了报仇,为了抹平从小被抛弃的怨恨,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首先要做的,就是摧毁那个占有他一切的易北辰。
他故意接近易北辰,又介绍他去国外接受先进的治疗、以延续生命。那时候苏青问他,他不是恨不得易北辰死吗
他只是笑说,他要让易北辰活着,活着把这些年他和苏青尝过的痛苦,通通再尝试一遍。
他甚至,不惜去接近叶轻,只因她是易北辰曾经的情人。
可是为什么,她的背影是那样的熟悉不,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利用这个女人报仇,更何况,这个女人又是这样的好玩。
对,好玩,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每次叶轻看到他发怒的时候,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装作一副毫不知情地样子,厚着脸皮去讨他的欢心;但是也有的时候,她明明知道这么做会惹他生气,还是会牟着胆子去往前冲,只因她有她想要守护的人,那么拼命那么不顾一切的去守护。
想来也真是奇怪,她是多么像苏青,就连苏青都没有她那么倔。她又是多么像记忆里的那个白裙女孩,从背影到声息……
以为自己会这么游刃有余地玩下去,不过是个女人,他又怎么会动真情可是为什么,那天在club,看到她被人掌掴的时候,他的心居然也痛了一下又是为什么,那天在酒店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钱永霖开房间时,他怒得恨不得冲上去扒开那二人的筋骨
可是这些都比不上那一刻锥心。
过去那些日子里,他几乎做梦都想着这一天,想着让易北辰和叶轻重逢,想着让他们从此爱而不能,想着让曾经只属于他的痛苦悉数返还给那个口口声声唤着他“哥”的男孩身上。
终于这一天来了,他却并没有感到丝毫愉快。
就在他们重逢的那个夜晚,他突然病发了,两年来,他第一次病发。再次面对叶轻的笑和关心,他忽然觉得恐慌,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他怕他再也握不住一些东西。
他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因为这是软弱的象征。所以,他开始逼迫自己狠一点,再狠一点,狠到没有情,没有心。
所以,那一晚,当她一次次地拒绝他时,他甚至一时火上心头,强行占有了她。
盛夏的夜明明应是酷热的,月光却是淡淡的青白色,静默地洒在窗台上,有种初秋的凉寂。
“是我想错了吗还是这个世界太残忍,根本容不下一点点的温情。”
温情……
那个晚上,默默注视着叶轻离开,回忆起她凄凉的眼神,欧阳琛只觉得那股子凉像有了血肉般,直溜溜地钻进自己的骨头里。
“狠辣无情胸怀大志,你是块好料子。”他还记得那个一手提拔他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初见他时对他的夸奖。
想起那个人,想起自己灰暗的童年,欧阳琛紧攥的手指透出令人惊慌的青白,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只有做到铁腕无情,才能征服这个同样无情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的眼泪,他的心竟有瞬息的柔软。
“阿琛,答应我,无论出卖什么,都不要出卖你的心。”
记忆里苏青的声音又绕在了耳畔,欧阳琛看着清宁的月光,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瞳孔里渐渐漫散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疲惫:“这盘棋下得太大,一步都动不得。叶轻,你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他抽出一根烟,慢慢地吸着,忽然他指尖一紧,烟头应声折断:“要想帮你,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赶在周家人之前,毁掉钱永霖。”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契机是什么。
他是一个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要走上末路的男人,本不该为任何人动心,也不该把任何人绑在自己身边。
可是那天晚上,他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种很强烈的欲望,一种就算死也要她陪自己度过最后一程的愿望。
这个愿望很自私,他知道。
可是,当他从钱永霖的手下将她救起时,当他搂住她的腰说养她时,她眼里的感动和幸福都不是假的。
反而,真实的让他心碎。
把她接来别墅的那一晚。
屋子里燃着足份的沉香,叶轻又折腾一晚上,所以很快就倦怠地困去,似乎这两年来,她都不曾睡得这样沉。
饶是沉香安眠,又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欧阳琛却依旧没有睡,失眠是老毛病了,人生太短暂,要做的事却太多,容不得他贪睡。左右睡不着,他坐起来静静地看着枕侧孩童般恬静的叶轻,心想,她的笑容这样欢饮,究竟在做什么甜美的梦
黑眸一寸寸地黯下去,在他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甜美的梦了。
拿起一根烟点燃了,欧阳琛披衣而起,走到阳台附近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苍老而沉稳:“我一向很相信你的判断能力,所以才放手把一切都交给你。”
欧阳琛微蹙起眉,淡淡地说:“你的眼光一向不错。”
那人停顿了几秒,再开口时已略带薄怒:“阿琛,你这么做,得不偿失,谁敢跟一个不讲信用的商人谈生意”
欧阳琛抖抖指间的烟蒂,目光变得深邃:“钱永霖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今天敢威胁周百雄,难保明天不会捅我们一刀,留下来迟早是祸患。如此这样,顺水推舟卖给周家一个人情,也不算太亏。”
“还记得我教你的吗”那人的声音透着丝看透世事的森冷,“不管是什么在牵绊着你,要想得到你心中所愿,就要够狠。是狠,而不是狠心,狠到没有心。”
欧阳琛的眼眸里绽出冷厉的光,语气却苍凉:“我早就没有心了。”
那人叹气:“我老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过问你的事,成与败都在你的选择,你好自为之。”
案边的古董青铜香炉里冒出“嘶嘶”的凄厉声音,欧阳琛缓缓踱步到窗口,凝视起瑰霞微染的澄净天空。
沉香烬了,夜,也尽了。
天明之后,他苦心布局了整整十年的计划,也终于可以拉开序幕了。
……
见到易北辰的那天,是个晴天。
北海望,海湾温泉。
万里无垠的天空中早霞瑰丽如锦,映在明澈澄净的池水里,流淌出寸寸潋滟的光彩。
欧阳琛从半圆形的温泉池中站起来,随手拿起岸边椅子上的浴巾裹住自己的臀部:“不是说回去了吗怎么突然又来海滨了”
“为了爸爸,我必须来,”易北辰黑眸微紧,紧随着他踏上岸,“必须拿到北海望,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欧阳琛长眉一挑,转过身大有深意地看住他,“令尊一向最心疼你,恐怕是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北海望,而不顾你的意愿、拼死一搏的。”
“任何事情,爸都愿意迁就我,唯独这件事不行,”易北辰唇角微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事实上,就连这件事,他也说过要尊重我的想法。但北海望是爸爸最后的遗愿,为人子者,不能亲手不替他完成。”
欧阳琛坐在紫檀木的雕花长椅上,慢慢躺下:“遗愿”
“爸说过,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一个小男孩,要替他买下北海望,并要在那个地方亲手为他打造一座天堂。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和这个小男孩失去了联系,但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守住当年的承诺,”易北辰讲到这里,眼眸略垂,似是浸着深远的伤感,“他还说……”
这时不知谁从远处抛来一个水球,看巧冲着他的脑袋砸过来,还好他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就抓住了它。
与此同时,一个约摸两三岁的小男孩急匆匆地跑过来,见他拿着自己的水球,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对不起啊,叔叔,球球是我的。”
易北辰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弯下身子把球递给他,目光里满溢着宠溺,一直追随着他嬉笑着跑开。
欧阳琛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小男孩:“你刚才说,令尊还说过什么”
易北辰漫不经心地说着:“他还说,也许有一天当这个天堂建成的时候,他就能再一次见到这个男孩了。”
欧阳琛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而后深深看住他:“你好像很喜欢孩子”
易北辰一怔,黑眸渐渐地黯淡下去:“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恐怕这辈子,都很难拥有一个健全的孩子。”
无形中,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拳。
欧阳琛没再说话。
也是那一天,他沉默着回家,却发现叶轻买了许多孕妇的用品,并且以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向他幸福的展示。
蓦然间想到易北辰的话,想到自己的病,他忽然紧张起来,甚至还对她发了脾气。
那时候,她眼里的伤心,让他忍不住心疼。可是心疼之后,更多是心痛。他不能要孩子,他还记得资料上写着,这种病病因未明,但有极大可能是遗传因素。是啊,他和苏青,还有易北辰,他们姐弟三人都患有这样的疾病,如果他冒然要了孩子,那么这个孩子……
他这一生已经受尽苦楚,又怎能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也忍受同样的折磨
他无法去面对的,只能选择逃避,可是他没有想到,当他再次回来时,她却已经打算离开了。
放她走任她留
他不知道,只想把一切交给上天。
也许是命中注定,为了钱,她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也许,他能够拉住她的,也就只有钱了。
那天,欧阳琛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墨黑如镜的桌案上,所有文件都归类整齐,唯有一个正方形的蓝色塑料扁袋歪歪扭扭地躺在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