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暴君与将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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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恒想了一整天也没弄明白君王的想法。他做下这般忤逆犯上的罪事，君王却只是一句话轻飘飘地便带过。这简直不像他原先所知的暴君做出的行为，若是以往的君王，必会欣喜若狂地抓住这个机会将他扔进牢房，不把他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定不会放过他。
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萧青恒脑海中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后，他越想却越是肯定。
真的，自从他这次平反叛乱归来后，君王的性子愈发不可揣测，竟比往日那个杀人如麻的残忍暴君更让人敬畏。
可若是假的，那这人又是何身份呢
萧青恒不知。他只是觉得如今的君王似乎对他有种别样的意义。
次日，萧青恒便派人把那如今已有三岁的男孩送到寺庙。秦连只问了孩子的姓名，知道萧青恒唤他凡哥儿后淡淡应了声便让人把那孩子带了下去。
属下回禀萧青恒时，宋平正躲在里屋，待那下属离开后他便走出大大咧咧地在萧青恒身旁坐了下来。由于怕惹来君王猜忌，萧青恒入宫时未带一名侍从，宋平自是偷偷跑来。
“将军，您说那位是不是不追究这事了”宋平小心翼翼问道，“我们要不早些做好准备，这要是一回去那位就判您一个满门抄斩可怎么办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他…”
“宋平。”眼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萧青恒轻瞟了他一眼，“还没到那个时候。”
宋平头疼地啧了一声，“将军，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我当初就说过要您别那么重情义，情义这玩意哪有命重要，可将军您偏不听，现在好了那位手中就紧握着您这个过错，他想要你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都不需要再苦心设计您自个就把把柄送了上去。我的大将军啊，你现在不会又开始讲究什么忠君之道了吧您可别啊，我全家都站你这一系的。”
宋平本就生得虎虎生威，这么一哭丧整个人不仅没有显得可怜兮兮，反而看上去格外富有喜剧效果。萧青恒便津津有味地看他在那儿假模假样地作怪。“将军大人，就当我求您了，我上有老下虽还没小，但您这一犹豫错了属下这辈子就真没小了。”
萧青恒笑出了声道，“放心，我绝对会让你娶个漂亮媳妇养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崽子的。”
若是一般人话说到这便不会再接嘴，宋平闻言却又起身做了个礼嘻嘻笑道，“那就麻烦将军大人了，小人要求也不高，这媳妇贤惠就行。”
萧青恒摇了摇头，转而开始谈起正事，“你刚刚说要早些做准备，莫非你已经调动了暗卫”
宋平难得收起作怪的笑容，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将军，这准备要做两手。您大可放心，属下知道分寸，绝不会让您轻易背上这谋逆之名的。要背，我们也只能是因被逼无路。”
萧青恒点点头，为自己又倒了杯茶。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幽幽开口道，“如果能不谋逆就好…”不想与那个人为了皇位拼得你死我活。
可若那人真要下手，他也只能全力以赴，因为他背负的不止他一人的性命。他付不起失败的代价。
他侧过头看着窗外，眼前浮现出那年风光一时的三皇子府上千百人于正街处刑的画面，一滩又一滩刺目的血色。连那年都城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
夜晚，萧青恒早早便侯在君王门外，不声不响，只是静静等待。秦连走出房门看到他时一惊，转而不满地瞪向徐瑞，“你怎么不告诉朕青恒早就等在门外了”
徐瑞还未回答，萧青恒便抢先说道，“此事与徐大人无关，是微臣的错。微臣想着君王恐怕还有别的事忙着处理，便阻止徐大人通报以免打扰了陛下。”
秦连眯着眼，心神复杂地盯着面前谨慎疏离的男人。
怎么才过了一夜，这人好不容易对他松懈的态度又回到原来漠然状态了这世的恋人心思可真难揣测。
没错，秦连已基本确认了这人的身份。有直觉，也有推测。毕竟，他相信若这人只是单纯的主角的话，是不可能对他有诸多关注的。
“这么说来，若是朕忘了，徐瑞这厮又不吭声的话萧将军是打算在这站一晚上了咯”
萧青恒听出他话语间的怒气，却也不知道这位君王是为何而生气，只得愈发小心。“是，为君臣子，站上一夜又何妨”
“哼，将军还真是个忠臣。”秦连听了越发觉得膈应，冷哼了一声便不管萧青恒大步往前走。萧青恒略微犹豫了下，方才起身更上。
路上“碰巧”遇到了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秦明珠在逛花园。秦连先前本还想着要将这个妹妹支开，不过现在也没了兴致，懒得理会秦明珠做着怎样的打算，任由她跟上。
就这样，本来计划好你情我浓交流感情的约会便变成了秦明珠蹦蹦跳跳缠着萧青恒吵闹地三人游。
秦连今个本特意着了一身适合这具宿体的青衣，端的是眉目如画，好一个俊俏公子。只此时满心不爽，又想着恋人正与自家妹妹在后面欢声笑语，于是便背着手紧绷着眉目在前方愈发走得极速。
秦明珠起先还沉醉在与心上人一起的喜悦中，然而走了一段时间后，由于某人强大的阴郁气场，她瑟瑟缩缩地往萧青恒身旁躲了躲。萧青恒不动声色地往一旁退开。
“青恒。”秦明珠倒是察觉了他的动作，只此时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家皇兄莫名的低气压上，便暂时将这点愤然丢在一旁，“你说皇兄他怎么了他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可能是朝廷上的事吧。”
萧青恒随口敷衍。朝廷上最近还算安定，前几个月的灾情也在君王新出的“惠民政策”下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萧青恒很快便把这一点排出。
莫非，是他说错了什么话吗
君王刚走出客房时心情似乎还挺好，直到他说出那句“是微臣阻止徐大人”，那人便不满地蹙起眉头。
可他说的话绝对是规规矩矩。这才是臣子刚说的谦卑语言。君王他…是不满些什么了萧青恒明白，却又不敢再多想。
他望着那独自一人快步前行显得寂寥而又孤傲的背影，眸色晦涩难明。
突然，那本就快步而行的背景加快了速度，眼看眨眼间便要融入人群中，萧青恒心下一紧，赶忙回头向秦明珠告罪，“公主恕罪，微臣改日再陪公主。”说完，便命暗暗跟随的几个侍从留下五人保护公主。自己则带领剩余的人马迅速赶了上去。
“诶，你！”秦明珠瞪大眼，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她看了眼怕被她愤怒牵连而开始发抖的侍女，又看了眼毫不顾情面远去的萧青恒背影，习惯性地便要将怒火撒在侍女身上。
然而，那巴掌却始终没有落到小侍女身上，在几个侍从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她素白的手腕便被人牢牢抓住，伴随着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声:
“我说这位姑娘，你这玉手合敢用来弹琴作画，这打人就太过糟蹋了吧。”
——
他穿过重重的人群，视野中终于再次捕捉到那个冷傲的背影。
原来他是来看杂耍的啊…也对，君王从小长在皇宫，这民间的把戏对他而言的确怪过稀奇的。
萧青恒停下脚步，站在与君王两三尺的地方静静看着那个眸中映着杂耍火光的人。他们之间人来人往，他的目光却紧紧锁在这人身上，这景色中的一切都仿佛多余，模模糊糊的只有这一人清晰得让人难以忘怀。青衣衣摆在风中微微荡漾。
精致的眉眼，如此单纯盯着跳火圈的眸子，这人真是越看越让他喜欢。
这让他忽然间有种时光在此刻美好凝固了的错觉。等等…他在想什么
喜欢怎么可能！这人是他的王，况且他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你不该喜欢他的。”脑海中似乎悠悠传来一抹叹气。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间骚动起来。
“牌坊！…牌坊掉下来了！快跑啊！”
他从惊异中缓过神来，只见那前方竖立的破旧牌坊发出吱呀一声不堪重负的刺耳声音，而后缓缓向前倾倒。而他的君王正好站在那片倒下的阴影中，许是因为猝不及防，年轻的君王竟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另一声熟悉的尖叫，“小姐！快来人救救小姐！”这声音他很熟悉，是那个救过他的小丫头身旁贴身丫鬟的声音。
他猛的挪开视线，才发现那林家的大小姐竟也在人群中。
“救她！你本该去救她的！你喜欢这小丫头，她救过你，你那时还望着她为你替换伤口的侧影心头微微一动。这么聪慧又可人的女孩，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呢”
那个声音又在他脑海中响起，分不清男女声，却是格外的清楚明了。
“救她！让那个男人去死！他曾派人暗杀你！他手中握有你的把柄，像他这种阴晴不定的暴君随时都可能要了你的性命。可是没关系，只要他死了你就安全了。只要他死了，皇位你也可以得到了。你不想要皇位吗高高在上坐拥这山河，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你可以为所欲为。”
“只要他死了，一切就是你的了。”那人幽幽蛊惑着，声音转而变得尖锐无比，尖利得让萧青恒脑袋发痛。
“所以救那女孩！快去救那女孩！！让他去死！”
全部的对话只是一瞬间。萧青恒很快冷静下来，他望着前方某处快速冲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