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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疯子终于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惋惜,又有些欣慰。
他站在暗夜的高处,人们看不清他的脸,可那双眼睛莹莹如璞玉,始终散发着一种温润的光芒。
“可这,又与你何干”艾疯子说,接着,他再强调了一遍,“南牧阳关,银牙榜宗师,天谕院首座,后五尊顺位继承者……他们的自由,又与你何干”
牧阳关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说道:“确实与我无关。”
“那么你将这些名位舍却,要搅天下一个翻覆,是要去追求更高的权力么”
“哈哈哈哈……”牧阳关大笑,笑声疏朗,“铁甲将军夜守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有道是从来名利不如闲,牧阳关岂是这等蠢人”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高台下的灵奴:“艾疯子世外高人,一生逍遥,恐怕从未曾想过这些人受到的屈辱和虐待。
他们终生难求一餐饱饭,年华皆葬于囚笼之中!
一生为刍狗,尝遍天下艰难苦楚,死后白骨无人掩!
那种绝望不是我可以想象,可是却连我这局外人也为之悲愤难平!
世间的虚名也许是浮华甚至肮脏的,而我追求的,却是为下面这些人找回实实在在的尊严与自由!”
艾疯子又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低下头,正看着下方的牧阳关。
感觉到了艾疯子的战意,牧阳关深吸一口气,疲惫的脸上没有任何坚决狠厉的表情,只是一如往常地平静,望着上方眼睛却越来越清亮。
艾疯子没有动,牧阳关也没有动,可是两人这样电光霹雳般地对视一眼,场上的氛围立刻紧张起来,弥漫着暴风雨前宁静的压迫感。
月亮再次从云中探出头来,人们终于看清了高台顶端站着的被称为“艾疯子”的人。
他一身衣服看上去有些破旧,但是却洗得很干净,衣服上打了一些补丁,缝补手艺却很不错,反而为衣服平添了一丝多样的生气。
那张脸五官平平无奇,头发有些乱,眼神有些迷离,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只有颌下的胡子整整齐齐。
可这样的样貌打扮,却透露出几分出尘的气质,让人将金鳞榜宗师的名头和他自然而然地联系起来。
“痴儿啊痴儿。”艾疯子仰头喝干了葫芦里面的酒,“疯子我阅人无数,你牧阳关谋略无双,武功卓绝,气度也非凡俗,只可惜为人太过热忱,心又不够狠,若做个名士当冠绝天下,但是要带头造反,终究是不成的……
也罢,多说无益,这架看来是非打不可了。不过如果你现在神完气足,或者还够我喝一盅,可惜你早就已经是残羹冷炙了……扫兴啊扫兴。”
艾疯子兴味萧索,叹了一口气,慢腾腾地把葫芦系在腰间,右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一柄剑。
牧阳关眼睛再次眯了起来,他看清了那把剑。
一柄木剑!
一个长相普通的人,拿着一柄寻常的木剑,歪歪扭扭地站在那里。
而银牙宗师牧阳关却不敢让这个人先行出手,因为他在这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艾疯子身上一种无懈可击睥睨天下的气势!
于是牧阳关清啸一声,抢先出手。
面对艾疯子,牧阳关实在不敢从下方出剑,首先拔起身形,人在高空,一身绝学尽付与手中长剑!
吐纳!付身!云龙之步!君子不器!出剑!
艾疯子长剑懒洋洋地扛在肩上,抬头看着像天外飞仙一般的牧阳关,一脸赞赏的笑容。
牧阳关人已凌空而立,在艾疯子强大的压迫下,虽然疲惫,他惊人的修为仍旧使这一剑达到了巅峰!
那是平平淡淡的一剑,剑锋一指,凌虚下刺!
人影一闪,人们只觉得眼睛一花,艾疯子与牧阳关双剑一交。
两人身形乍合立分,然而却悄无声息,就像只是变换了下位置。
牧阳关站在了高台顶端,而艾疯子衣袂飘飘,轻轻倚在了束缚高台的一根绳索上面。
在场的人都是有名的高手,但居然连牧阳关和艾疯子两人怎么交手,谁占了上风都没有看出来。
天空中忽然产生一些奇特的变化,浑圆的明月似乎有些扭曲,然后像中秋被分食的大月饼,猛地被分为几瓣!
月亮被切开了
这种奇景太不可思议,就连ss级的高手都从来没有看到过,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阎众凌更是举起了大手,大概是想要去揉眼睛。
下一刻,被分开的月亮似乎仍然撒着光华。
可紧接着,法场的空气开始变得扭曲,四分五裂的景象一闪而过。
吴聚沙首先反应过来,飞身上前,响蛇鞭一挥,巨大的毒蛇盘踞起来,护住了他和高台下面受伤的符君善。
阎众凌双掌一挥,一道光华挡在他的头顶。
韩少白低宣了一声禅音,菩提珠飞转,一片金色光华挡在了灵奴们上方。
顾安得眉头一皱,从长袖里面抽出一把尺子。
这是他的成名武器,名叫“日见长安尺”,取“举头见日,不见长安”之句,意思是这把尺子虽短,却可通天,甚至能量出长安与太阳之间的距离。
顾安得身居五老之首,但隐居多年,这把尺子除了用来教训天御院的学生,已经很少动用了。
现在他却一脸凝重,额头上青筋隐现,一尺挥出。
这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一道道无形的剑气从天而降,法场像被轰炸机瞄准了一样,头顶嗤嗤作响,青砖被炸飞,黑色的泥土直翻起来,像柱子一样突起来,溅起灰色的光芒。
吴聚沙的响蛇鞭就像被子弹击中,当当几声响,蛇头顿挫。
阎众凌身子顿了顿,脚下青砖裂开。
韩少白菩提珠不住轮转,接下了投射过来的剑气。
顾安得最为狼狈,他想要保护法场上那些昏倒在地上的人,“日见长安尺”青芒吞吐,与乱窜的剑气不知道撞击了几百下,最后终于接下了这些喷射的剑气,脸色却变得有些白。
现在众人都明白了,月亮不是被切开了,而是因为牧阳关和艾疯子两个人的剑气精魄凝练到一线攻势中,相撞后撕裂了空气,令空气产生了折射,视觉上产生了扭曲。
对撞后的余波更变成了四散的剑气,形成了像大爆炸一样的效果。
这两人就这样一剑相对,居然能造成威力这么大的破坏,不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舌挢不下。
牧阳关长剑收在身后,目朗如星。
他看着上方正在摇着酒葫芦、想要从喝干的葫芦里面再滴出几滴酒的艾疯子,心里面十分佩服。
刚才一剑是他毕生所学汇聚,虽然是在疲惫状态,但是在艾疯子强压之下绝学尽出,称为他的剑术巅峰也不为过,今晚想要出这样的第二剑已经不太可能。
反观艾疯子,明明处于下方,又是后手,却后发先至,以一柄木剑硬接自己这一剑。
之后更气定神闲,就像没出过手一样,剑道明显已经臻至自己没有企及的境界。
顾安得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声:“艾疯子,牧阳关,你们两个混蛋想要杀了这里所有人吗简直是胡来!”
艾疯子正在倾倒酒葫芦,他似乎一直很口渴。
可是酒葫芦已经空了,艾疯子颓然停止了用嘴找酒的动作,没好气地说:“老子是疯子,疯子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其他人的命”
牧阳关却不答。
顾安得被一口气呛得不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牧阳关,你再不滚的话,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这是什么逻辑”韩少白忍不住笑了出来,“明明是两个人打架,为什么顾老只对阳关兄不客气”
牧阳关微微一笑,老院长不愿伤及无辜,再加上南越高手只会越来越多,只有尽快劝退自己,才能避免更多的杀伤。
艾疯子忽然转头看了一眼韩少白,点了点头:“小兄弟,又见面了,今天我酒瘾犯了,不知道你这个下酒菜如何”说完后他像一只苍鹰一样扑了下来。
“真是个疯子!”顾安得骂了一句,“日见长安尺”指向牧阳关,“你小子是非要我动手呢,还是自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