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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兴224年,在碧落黄泉、钢铁苍穹和南越的大力镇压下,桂空修等天启残部率众远遁丛迩,天启起义似乎走向了终章。
然而天启的逸闻传奇仍旧为中州的人们津津乐道,成为人们最喜爱的话题和茶余饭后的最常论及的谈资。
很少有人知道,天启头号通缉犯妖瞳已经到了夏泽最北端的临梦市,并参与到了一个大事件中。
这个事件就是这一年最吸引中州大陆人们的眼球,也是留下最多悬念的修者界灾难,史称“猎妖之祸”。
事件的发端是因为碧落黄泉举办了一次“猎妖大会”,吸引了上千b级修者进入云梦泽猎妖,最后这些修者只有不到十人回到了中州。
根据蟠龙卫的说法,这些修者云梦泽遇到了大批妖兽的袭击,他们会同三千蟠龙卫精锐和妖兽且战且退,最后在一座火山谷地决战。不幸的是,那座火山在这时候突然喷发,人类几乎全部葬送在了这次灾难中。
这样的说法或者可以解释这次灾难般事故的原因,但并不能平息来自修者界的怒火。
b级修者在中州已经算是高手,到了这个层面,修者们在地域、人脉上都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关系网。上千修者的死亡,就像在修者界投下了一颗能量巨大的,立刻引起了巨大的风波。
碧落黄泉作为组织者,自然是责无旁贷。
但之后碧落黄泉指出,钢铁苍穹在这次事件中似乎出现了某种问题,不但没有帮助人类,还襄助了妖兽,才导致了这次悲剧。再加上蟠龙卫这次损失也不小,三千精锐在这一役中全军覆没,于是也巧妙地转换成了受害者的角色。
碧落黄泉和楚家带领几乎整个中州的修者向钢铁苍穹抗议施压,钢铁苍穹却就像哑了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像样的回应,而是唯唯诺诺地对一些条款进行了让步,以楚家为代表的人类势力进一步渗透进了钢铁苍穹。
钢铁苍穹这个数万年来一直高高在上的实际统治势力对中州的控制力再次被削弱。
作为这次人类方面主要责任人的英奇远,还是受到了一些处罚:免去蟠龙卫特使一职,罚没薪俸三年。
蟠龙卫特使本就是虚职,罚俸更是不痛不痒,看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次猎妖大会结果,并没有引发双子皇尊对英奇远的怒火。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英奇远在蟠龙卫的精锐经此一役损失泰半,已经失去了和青?争夺下一届蟠龙卫元帅的资格。
至于青?,在这次事件中也因为一场风波受到了双子皇尊的批评。
英奇远等数十人残余人员从云梦泽回来时,蟠龙卫地堡发生了一场骚乱。
骚乱导致整个蟠龙卫的防御系统陷入了一度的混乱,以至于英奇远等幸存人员回来后居然无人理会,到最后还是通过英奇远才知道了幸存者名单。
这场骚乱据事后调查,是天启余孽引发,但目的不明,甚至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让青?受到斥责的原因倒不是这场骚乱本身,而是因为与这群人里应外合的蟠龙卫军官是青?的人,然后到最后引发骚乱的人一个也没有抓到,连那名军官也不知所踪。
蟠龙卫人员虽然没有蒙受什么损失,但是地堡中陈列的极为珍贵、唯一一个一级妖兽“赤翼瞳”的标本被破坏,烧成了一堆没用的骨头。
蟠龙卫的防御系统遭到了外界的质疑,防御能力受到了来自高层的强烈斥责,于是迎来了为期一年的大力整顿。
……
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些事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自然谈论着也就淡了,这是一个不乏话题的一年,因此人们的注意力又开始转移到更加八卦一点的两件事情上。
这两件事情说来其实并不算太大,但是更容易引发人们的兴趣和遐想。
第一件事情是海羽国罡风岛与厚土城联姻,厚土城城主的三女儿褚安琴将下嫁于罡风岛岛主长子苍廉。
历史上业火玄冰罡风厚土四灵支柱虽然互有往来,但像这样家族核心的联姻绝无仅有。
四灵支柱嫡系之间不通婚,基本上是不成文的规矩。一是因为四灵支柱家族血脉珍贵,更因为修炼各自术法,体质也与一般人不同,如果通婚后血脉混杂,恐怕对后代有影响。
二是因为四灵支柱对自身功法保密的需要,家族核心层如果下嫁,难保不会造成功法泄露的后果。
但到了当代,罡风岛和厚土城虽然仍然势力庞大,但相比五尊中两人主导的玄冰世家和炎尊堡,终究差了一截。
加上厚土术法的最高术诀“长生录”完本现在也不在厚土城,而被双子皇尊掌握,导致两方一直就有些不对路。再说罡风岛,这一脉术法修为日减衰弱,和殇魔明尊又有一些说不清的旧仇。
这两家在五尊的压力下,为了发展大计,有这样的联姻就并不奇怪了。
海羽国虽然名义上实行共和制,但男子仍然可以三妻四妾,传宗接代嫡庶分明。
罡风岛苍廉虽然是长子,却不是嫡子,而是庶出。
罡风岛主嫡子名叫苍蒲,据说在术法方面是个生而知之的天才,但是天生有些残疾,秉性脾气也有些怪异,一直不受罡风岛主的喜爱,因此这些年嫡长之争愈演愈烈。
这次的联姻,罡风岛主让庶子苍廉搭上厚土城这条线,不得不让人理解为释放了某种信号。
第二件事就更为奇特。
就在罡风岛和厚土城联姻后没多久,中州就传言殇魔明尊的孙女、苎萝山主祁忆将要出阁的消息。
而这位被誉为“南越第一美女”的殇魔圣女要嫁的人,是玄冰世家的二公子,名叫宁昀。
虽然玄冰世家和殇魔明教在这件事上都保持了沉默,但有这样的传闻一定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况且祁忆是谁中州的人都是如雷贯耳,可玄冰世家从来只听说过有一位嫡亲公子宁暄,这位二公子宁昀可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了,不可能无端捏造这样一个人出来,人们基本都信了这种说法,并且越传越真。
于是好事的人又去深挖宁昀此人的资料,但却收获非常小。
经过玄冰世家内部人士证明,这位玄冰世家二公子确有其人,但是这位“内部人士”却连宁昀的生日都说不出。
直到再后来南越有人爆出宁昀曾被交换到南越当质子,更加坐实了宁昀此人的存在,当然人们同时觉得原来这位玄冰世家二公子也是一位不受待见的世子——这个“也”字自然是把之前的苍蒲一起算在了其中。
除此之外,这个宁昀真的仿佛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祁忆在中州高贵的身份和传说的美貌,加上宁昀神秘的身份和突兀地出现,让这个传闻一时间炒得火热。
人们恐怕没有意识到,这些都是刚刚平静了几年的中州再次掀起狂潮的征兆。
如果说天启起义是牧阳关主导的席卷整个中州的浪潮,那么发轫于元兴224年的风起云涌,就是沧海横流的风暴,无数耀眼的新星在浪潮中酝酿升起,共同铸就了一个传奇般的时代。
……
祁忆最后看了看这间住了很久的家。
殇魔圣女、伫萝山主的住所和别人想象的恐怕不太一样。这个建筑在竹林掩映中,并不富丽堂皇,甚至显得有些小。但也绝不像山中的一户寻常人家,因为它显得很别致,更像是低调的富人在山里面修建的度假小别墅。房屋周围花树成荫亦成阵,想要强行走进这间屋,恐怕要有极高的修为才行。
走进这栋小别墅,拐上二楼才是祁忆的房间。房间虽然地方不大,但是极尽雅致,只是不像女子闺阁,倒像是个文人的卧房。因为摆设物件都是爷爷从老屋带过来的,把玩得发亮的玉山子,名家的字画,血珊瑚摆件,但有些不合女子房间使用,有些甚至不像是卧室里面的东西——比如墙上挂的那柄剑,这是桃木之精混合高强度合金制成,是由已经被灭门的铸剑山庄所铸。不过祁忆对这些并不在意,她觉得顺眼舒心就好,反正伫萝山上也没有人敢说一句不是。除了在南越天谕院学习和近来下山游历外,祁忆一直住在这里。这回是真的要走了,祁忆虽然有些不舍,她既然下了决心,就不会再回头。那个联姻的传闻倒并不完全是真的,因为这是大事,殇魔明尊和玄冰御尊都需要考虑。但也并不见得就是假的,因为南隅星天阁付一生来测算缘分,居然说她和那个宁昀是什么天作之合,爷爷听了之后已经有些意动。祁忆已经到了南越女子出阁的年岁,豆蔻已解,碧玉初成,这时候谈论婚嫁在高门大户也是寻常。但是祁忆最不喜欢。作为一个从小就游历四方的独立女性,她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包办婚姻,更何况……祁忆摸了摸脖子上那枚精致的玉匣,触手冰凉。有些回忆那样美好,虽然懵懂,但纯洁像夏日荷叶上的露珠。她这就要动身去她最想要去的云梦大学,因为只有那里才有最权威全面的诗词研究。虽然南越天谕院在这方面并不逊色于云梦大学,但天谕院是她的伤心地,她宁愿舍近求远,奔赴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次的机会是她从爷爷手里赢来的,明尊说她如果修为突破到a级,就让她去临梦市。祁忆微笑了一下,爷爷太小看自己了。她带上了一个厚厚镜片的眼镜,这个是姑姑送给她,说是帮她挡桃花的——当然,她本身也有近视,度数还挺深的。收拾好行囊,取下墙上的剑,她轻快地走出别墅,登上了来接她的车,脖子上的红线不住地晃悠,而玉匣则不时在她美丽的锁骨下跳动。
……
苍蒲眯着眼看了看刺眼的太阳。
无论是一年不歇的艳阳,还是雨季那狂风巨浪,热带海岛的天气总是这么热烈。一年的暴晒使得风林海域的人们肤色显得黝黑,但苍家的人总是例外,他们一个比一个白。这座城堡建在罡风岛临海的最高处,城堡下是海浪无止无歇地拍打着悬崖。停机坪又在城堡的最高处,一架直升机正静静地停在那里。这里有些狂乱的风力并不适合直升机起降,但作为最高罡风术法的掌控者,这对于罡风岛的驾驶员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苍蒲将乘坐这架飞机去海羽首都连云,然后从那里登上去临梦市的专机。罡风岛所在的风林海域是中州的最南端,云梦大学所在的临梦市在中州的最北端。其他人看来,苍蒲的北上云梦求学,似乎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放逐,明确地预示着苍蒲在嫡长之争中的败北。苍蒲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他并不在意。在登上直升机的最后一段路,他推开了轮椅,身后张开了“风瞳”与“风汐”双翼,脚下“复苏之藤蔓”贯通经络,飞快地跑了起来。什么嫡,什么长,什么明争暗斗,什么心机深藏虽然平日里冷若冰霜,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既然能够远离这个令人憎恶的漩涡,而远方又不是有洪水猛兽,有什么理由不奔向云的那一方呢
苍蒲离开罡风岛的时候,没有回过一次头。
……
闻人问天结束了她在星相海周边的游历,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决定北上。这次她没有去看星天的轨迹,而是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手握着云梦大学的聘用书,满怀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坐上了去临梦的航班。当闻人问天乘坐的飞机飞出了云端,太阳毫无遮掩地照进了机舱,闻人问天微微地长吸了一口气。闻人问天经常仰望云端之上,现在她到了云端,却非常想念云底下的风景,云底下的人们。
因为她非常丢人地,有些晕机了。
……
宁一凡回到了明月婆婆的杂货铺。当然不是他自己回去的,而是被一群人抬进去的。
宁一凡仍然昏迷不醒,这已经是从云梦泽回来的第五天了。
不过景炎并不怎么担心,因为有个很好的医生在这里,他说宁一凡不会有事,那宁一凡一定就没事。
修罗宗的人已经被全部轰走,韩少白悠闲地剔着牙,对着还一脸凶巴巴的明月婆婆说:“老板娘,你的菜烧得还是那么好吃。”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医生的份上,你也早就滚蛋了。”
“我知道,我是非常自觉的,所以我才事先把我儿子也赶跑了。”
“楚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放心让你儿子和他厮混”
“但那小子姓林。”
“……说真的,为什么不让你儿子来。”
“里面那个病人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明月婆婆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远处逐渐升起的太阳和漫天的朝霞:“好像又要变天了。”
韩少白捻着手上的牙签,点了点头。
(第一章 云梦之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