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乐极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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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时分，一个身着深蓝色太监服色的人匆匆地进入了襄王府。
什么
被按摩得浑身舒泰的襄王妃一骨碌坐了起来，也顾不得散发乱怀了，瞪大怒目：“你刚才什么”
屠嬷嬷看了一眼跪在床后的丫头金锁，低低地：“咱们安排在寿安宫的胡姓太监来报，端敬太后欲在皇上出斋宫前下懿旨，将曹家大姐许给武王殿下为嫡妃。”
襄王妃咬牙切齿，抓起玉枕匣子就扔！“那只老狐狸，死活要和皇帝唱对台戏！”
玉匣子先是落在木质脚踏上，生生折损了一只角，然后，滚落在厚密的地毯上，眨着冰冷的目光瞧着眼前的一切。
“主子，这如何是好端敬太后若赶在皇上之前下了懿旨，皇上再恼火怕也没法子改变”
自然，尽管皇上一直与端敬太后隔着心唱着反对，可在臣民面前，皇上表面上得保持后宫与前朝和睦的假象。
襄王妃想了想，“哀家马上进宫去见皇上，请皇上即刻下旨，赶在老家伙之前！”
屠嬷嬷仍跪着，为难地看了看襄王妃，咬了咬唇道：“主子，皇上为了表示诚意，在进斋宫前便有旨意，除了军国大事外，任何人不得打扰！违者，格杀勿论！”
襄王妃挥退金锁，狠声道：“哀家是皇帝的亲娘，谁敢动哀家的一根毫毛！”
“主子，前日平阳老候爷突然去世，为袭爵之事，平阳府的几个子弟求见皇上。皇上大怒，当场下旨将那几个争爵的子弟仗毙！平阳候府威名赫赫，与襄王府、安阳候府为三大名府，平日里皇上甚是看重，皇上的乐妃，就是来自平阳府，”屠嬷嬷往前移跪了两步，见左右无人，又道：“皇上的性情，主子是知晓的。皇上向来是重权柄轻亲情，万一皇上要在众人面前来个一视同仁，主子，这险冒不得啊。”
襄王妃有些气馁，一下子跌坐回去。
从自己的肠子里爬出来的儿子，自己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脾性！
那次，皇帝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要为媚然与武王殿下主婚。可当武王殿下稍有忤逆皇威之势，皇帝一气之下便要将佟嫣然许配给武王殿下！
在他的心里，自然什么都比不上他的皇座，他的皇权，他的皇威！
妹子的婚姻大事算什么，他连他的亲生父亲都……。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曹家那疯丫头爬上武王嫡妃的位置就算哀家能咽下这口气，那二丫头咋办她的心思全在武王的身上，这两有多开心快活你也是亲眼见的，就差没把她的迎风阁给拆喽。她若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得闹出人命来”
“要不然，”屠嬷嬷眉头一皱，想出个主意：“咱们且把这个消息瞒着，等明儿皇上出了斋宫再告诉二姐，到那时，二姐要气要恨只能气恨皇上，再也气恨不到主子的头上来。”
也只好这样罢。
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迎风阁。
戊时时分，万籁俱寂，屋内却灯火通明。佟媚然身着一件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衣上那朵朵牡丹似被哪只神手催活了一般，一不心，似乎就会飞回到树上去。她倚在灯下，看着几个丫头做着女工绣着活，从心底窜出来的笑意，一直灿烂地绽放着。那点缀在额间的牡丹花钿，很和谐地配合着摇曳的步摇流苏，衬得她越发的脸如娇杏，媚眼如丝。
“姐，你先去睡罢，可千万别熬了眼，武王殿下看着会心疼哩。”心情同样巨好的大丫头迎月，边忙绣着寝衣上的花样，边笑着。
二姐嫁进武王府，自然要带陪嫁丫头。迎月是从侍候二姐的，上头虽然没有明，她在心里却早已惦量开了。这陪嫁的丫头中，除了迎春，头一个就是她了！
一想起武王殿下那丰神俊朗的模样，迎月不由地心驰神往！陪嫁丫头大都会被男主人收房，当妾当通房丫头。就算妾当不成，当个通房丫头也乐意啊。这满京城，满龙翔国，该有多少女子羡慕自己的艳福啊。
想想不久的将来就能朝夕见到武王殿下那张英俊无二的脸，迎月的心，就像开了花似的！
佟媚然也不傻，早就把迎月的表情看在了眼里。自打得知皇上即将下旨赐婚后，那迎月脸上的笑容便没有消失过，她比自己这个正主还高兴！
哼，想跟本姐分一杯羹，你别错打她娘的主意！本姐头一个就要把你剔除，让你侍候襄王妃去，让你好好享受享受襄王妃那练狱般的折磨！
“专心做你的活罢，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佟媚然看了看迎月手中的绣活，蹙了蹙眉头：“看看你绣的这竹叶，绿得发了黑，一点都没有鲜活气。我告诉你罢，这绣绿竹叶，配的丝线得有好几种绿，石绿，松石绿，孔雀绿，墨绿，深绿，黄绿，灰绿，裼绿，中绿，浅绿，淡绿等，只有将各色绿巧妙地搭配好，才能绣出一枚活灵灵的的竹叶。”
又话中有话道：“让你绣鞋样你不听，偏拿寝衣绣上。武王殿下的寝衣可马虎不得，你这样的绣活如何入得他的眼放下罢，还是交给紫衣绣庄的绣娘们来绣罢了。”
主子如此发话，迎月自然不敢执拗。只是，垂头答应时，那重掩的眸底里闪过一丝嫉恨。
低头做着活的丫头不由地抬头看了迎月一眼，那目光中自然带着嘲讽与讥笑。
迎月更不好意思了。
站起身，悻悻然：“奴婢给姐铺床罢，这早晚了，姐该歇息了。”
佟媚然抚着自己亲手绣好的一个肚兜，越发的笑痴了……淡青色的面料，底边绣着连理枝，中间是两只相依相偎的五彩鸳鸯……双眼，渐渐的迷离，眼前，两只鸳鸯幻化成自己与武王殿下……
“姐！”见主子神色晃悠，迎月又叫了一声。
佟媚然回过神，脸色绯红。她随口问了一句：“迎春可好些这丫头如今也有些托大了，净支使丫头子们出来。不就着点寒么有那么娇气几日也不到跟前来侍候。”
不等迎月回答，只后帘后转出了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姐这是想奴婢了”
佟媚然回头一看，是迎春病恹恹地掀帘进来。
“白日里不到跟前来，这大半夜的过来点卯”佟媚然嗔怪了一句，挥了挥手：“若是撑得住，今儿把这几件家常长袍给裁剪出来。四月初三这吉日眼看就在跟前，咱们得赶紧着，别到时候色色不全，让安阳候府与武王府里的人笑话。”
迎春也不答应，而是直勾勾地：“姐，安阳候府与武王府里的人怕是笑不成了。”
嗯
迎春依旧高亢着声，似乎一点都不想遮掩：“刚才金钗偷偷来找奴婢，宫里的太监来跟王妃娘娘传了个不好的消息。”
金钗是襄王妃跟前的得力丫头，与迎春是结拜姐妹。她们之间常有来往，佟媚然是知道的。
“什么不好的消息”佟媚然漫不经心地问。在她看来，只要皇帝好好的活着，活着给她指婚，其他的，哪怕整个皇宫被炸毁了也不关她的事！
皇帝自然好好的活着，此刻活在斋宫。过了今夜，明儿便会出斋宫，出了斋宫就会下旨赐婚。
迎春的眼里流过一丝玩味的笑容，道：“金钗，端敬太后趁皇上还在戒斋之机，欲下旨将护国大将军之女曹玉兰指给武王殿下为嫡妃！还，武王殿下已进寿安宫谒见太后去请安谢恩了！”
啊！
佟媚然霍地一下站起身，动作之大，将眼前的鎏金蟠花银烛台扫到了地上！
“你没听错”
“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哪能听错姐若是不信，咱们这就去颐养堂找王妃娘娘证实！”
佟媚然的身子，猛地晃动了几下，脸若死灰，
佟媚然转身便往外走，迎春提高声调在身后大叫：“姐，等等奴婢们给你掌灯呀。奴婢知道你着急，盼了这么久的亲事眼看就要黄，换上谁也得急吐血！更何况，姐当着众人的面赏赐的赏赐，许诺的许诺，襄王府上下二三百号人，谁不知道姐就要嫁给武王殿下当嫡妃啊这猛然间从云端跌下来，可不让人笑话死呀这以后又如何见众人呀可急也不能这般急啊，这黑灯瞎火的，万一不心摔着腿扭伤腰，落下个残疾，将来再要个亲都不易了。”
什么
佟媚然气得柳眉倒竖，扬起手便扇过去！“贱婢！敢是烧糊涂了，满嘴胡沁个啥”
众丫头皆放下手中的活，很是惊诧！
惊诧迎青带来的消息，更惊诧迎青的态度！
迎春和迎月一样，七八岁上便来到二姐身边，如今满打满算也十六七岁了，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上了心腹大丫头的位置。相比之下，迎春比迎月更老成也更成稳，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能什么不能，一句话，她更会审时度势，察颜观色，佟媚然更喜欢她一些，在迎风阁，她是唯一的一个特等丫头。
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出如此一番让二姐无地自容且暗藏诅咒的话来！
难怪二姐生气！换上哪个主子都会生气！
迎春灵巧地往边上一躲，将掌灯的丫头推到佟媚然的面前，笑道：“姐赶紧去罢，不弄清楚，这夜谁也恁想睡了。”
完，竟掀帘跑了。
佟媚然气了个倒仰！
咬着牙气狠狠地：“死贱婢！等我回来，看不揭她的皮！”
迎月拿来缎绣披风，怯生生地：“这死蹄子，她这是咋啦胡八道的，莫不是被鬼缠住了”
佟媚然冷哼道：“且让她再活一个时辰！”
撂下话，佟媚然一反往日那端庄文雅的步态，如风一般刮进浓墨般的夜色里。
到了颐养堂，却见两个守门的婆子在灯下窃窃私语，见到佟媚然忙迎上来，谄媚地笑着：“二姐，这般晚了还过来真正孝顺哪。”
看婆子们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再看看院里一片寂静。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难不成，是迎春那贱婢故意无中生事惹自己生气
佟媚然停住脚步，问：“听宫里来个人，可有这事”
“有有有，申时时分来了个公公，面色并不好看，匆匆见了王妃娘娘便匆匆走了。”
佟媚然心头一沉，这么，迎春的，兴许是真的。
也顾不得多了，赶在丫头们前面便飞也似地往里跑。
急得迎月在身后声的喊：“姐，注意脚下！”
佟媚然也不应，跑上抄手廊，直接推开正屋的门。
还在襄王妃跟前的屠嬷嬷闻声出来，正想喝斥，却发现来人却是面色大改的佟媚然！
“二姐，你咋来了”屠嬷嬷还想挡在头里，陪笑道：“主子服了安神汤刚睡稳，二姐若有事，明儿再来罢”
啪！
佟媚然焦心如焚，扬手便狠狠地打了屠嬷嬷一个耳括子！“死奴婢，竟敢拦本姐的驾！”
屠嬷嬷捂着骤然滚烫起来的脸，更兼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仍挡在中间：“就算把奴婢打死，奴婢也得拦着。二姐，主子为了你，可算是操碎了心，连日来夜夜不能成眠。今夜好不容易喝了安神汤睡着，二姐，请体谅体谅奴婢的苦心罢。”
“滚开！再拦着，本姐让你见不到明儿的日头！”情急之下，佟媚然露出原本的面目。
屠嬷嬷看了佟媚然一眼，心，真是龙生龙风生风，耗子的儿子打地洞！此刻的佟媚然，面目狰狞，凶神恶煞，活脱脱就是个年轻时的襄王妃！
迟疑之间，根本没睡意的襄王妃披衣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又用手捂着，“二丫头，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佟媚然也顾不得许多了，扯过襄王妃的袖子就刺拉拉地问：“寿安宫那老棺材囊子竟要把曹玉兰赐给武王殿下”
襄王妃一惊，眼神便变得阴戾起来，扫了屠嬷嬷一眼。
屠嬷嬷扑通一声跪下：“主子，奴婢一直在主子跟前侍候着，半步也没离开呀。”
襄王妃哼了一声，挥了挥手。
屠嬷嬷赶紧率众人出去，又回身将门关严。
“娘！”佟媚然将襄王妃用力一推，尖叫道：“这到底是咋回事，你给我清楚！”
襄王妃一个趔趄，要不是扶在紫檀木圆桌上，身子便要倒地。
心里头便很是生气，谁女儿是爹娘的贴心棉袄这女儿，活生生就是个前世讨债鬼，今世的冤家对头！
襄王妃情知，瞒过今夜也瞒不过明日。佟媚然既已知情，那就把那事完完整整地告诉她也罢了。
佟媚然听完，面若死灰，两眼直勾勾的。
襄王妃还在一个劲地问：“这事是谁告诉你的，是哪个在背后胡乱嚼舌根子”
却听得佟媚然啊了一声，噗，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浓郁的血腥味顿时散发开来！
襄王妃一看，吓坏了，大叫：“请太医，快请太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