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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瑾瑜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去了多少日,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那老汉低低地看着他,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渐盛。
“嗯,不错,看来老夫的药引果然起效了。”
那老头捋着他的胡子,一脸兴奋,把脸转向门外喊道:“莲蓉,把我的好酒拿来!”
慕容瑾瑜面无表情,脑海深处隐隐作痛,周身像散了架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孩抱来一大坛子酒,那酒坛很大,把她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喝酒不”
老头没有回答慕容瑾瑜的问题,反而问道,问完也不等他回答,撕开封口的红布,仰头便灌了起来,那酒很烈,但香味萦绕久久不觉,果然是好酒。
慕容瑾瑜挣扎着坐起身来,把手伸过去,接过老汉手里的酒,也是仰头便喝,不觉入口香甜,一股花香瞬间盈满口腔,他赞道好酒,又接着一口气喝下了将近半坛,那老头在一旁看得直着急,劈手夺过,抱在怀里道:“便宜你子了,再喝我这桃花酒可就要被你喝光了。”
慕容瑾瑜不以为意,笑笑道:“老人家,我这是在哪儿”
“当然是在我家了,还能在哪儿”
那老头封好酒坛,递给一旁叫做莲蓉的姑娘,慕容瑾瑜这才仔仔细细地看她,那姑娘面目白皙,乌黑的刘海儿垂在前额,头顶扎一个可爱的丸子,眉目清秀,一双滴溜溜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下是巧的鼻子,加上一张薄薄的淡粉红色嘴唇,显得可爱又机灵。
莲蓉又抱着那个比她还大的酒坛出门去了。
慕容瑾瑜笑笑道:“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
“乡野村夫,有什么称呼不称呼的,老夫隐居已久,早就忘了姓名啦。”罢又觉得不妥,眼睛望向门外,恰巧看到阳光下晾晒着的黄芪,便随口道,“叫我黄芪就行。”
慕容瑾瑜笑笑:“既然老先生不愿告知姓名,那在下就叫你黄老先生了。”
那老头不置可否,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朝外走去。
“黄老先生。”慕容瑾瑜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黄芪出了房门,院子里一片明媚的阳光,慕容瑾瑜这才发现,这里处在两座大山之间,两座山峰高不见顶,山峰上树木郁郁葱葱,山谷之中到处种满了药材。
“年轻人,这里是药谷,你可不要乱跑,谷中有很多毒物,要了你的命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
黄芪走到一株开着鲜艳红花的植物面前,俯下身去,手指在红花上一拂,从那巨大的花蕊间便钻出几条银色蛇,那些蛇顺着黄芪的手指爬了上去。
他走到慕容瑾瑜跟前,抬起手,那几条蛇顺着他的手指盘旋,嘶嘶地朝慕容瑾瑜吐着鲜红的信子。
“老先生,这是何意”
黄芪仰头望了望头顶的山峰,微微一笑道:“不知是谁,竟如此心狠手辣,你可记得你是从这山顶跌落下来的,现在我虽然救活了你,可你的内脏之中已经积满了淤血,若不及时处理,你的筋脉就会膨胀爆裂,到时老夫也没有办法啦。”
慕容瑾瑜闻言一运劲,果然胸口憋闷异常,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还未反应过来,黄芪就抓住他的下巴,把那几条蛇塞进了他的嘴里,那蛇仿佛水做的一般,一碰到慕容瑾瑜的唾液,便挣扎了几下化成一股清水,顺着咽喉流了下去。
“不用谢我,我这几条祛瘀蛇可是我多年培育出来的,放心,你的内伤一炷香之内必定好转。”
果然,慕容瑾瑜感觉到他的筋脉正在慢慢通透,连胸口那堵得发闷的感觉也越来越轻。
黄芪转身进了屋子,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叠纸,递给慕容瑾瑜,缓缓道:“你坠崖之后,老夫采药时发现了你,当时你已经奄奄一息,我从你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你看看。”
慕容瑾瑜伸手接过,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害怕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握着那叠纸的手微微颤抖,仿佛那纸重逾千斤一般。
他缓缓打开,一行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心猛地钝痛起来,那字迹他比谁都要熟悉——那就是羽月夕写给他的诀别书:
慕容瑾瑜,休怪我无情,当今下大势已定,太子执掌大权,于我,你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此去你定当凶多吉少,无论如何,你我再无瓜葛,望自珍重——羽月夕亲笔。
无数的回忆像暴风雪一样涌入慕容瑾瑜的脑海,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那个初识时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人,竟一直在利用自己那个自己舍身相救的人,竟一直讨厌自己那个总为自己出谋划策,眉眼间尽是温柔的人,竟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恶魔
不,不!慕容瑾瑜的内心在咆哮,他不能再等,他要当面问清楚。
羽月夕的眉眼又在他的眼前浮现,她的一颦一笑,现在看来,都是假的!自己不顾父皇的命令闯出寝宫去看的人,都是假的!
慕容瑾瑜浑身颤抖起来,羽月夕的身影在他的大脑中久久不能散去,他发了狂,不顾黄芪的劝阻,独自一人,奔出了院子,奔上了郁郁葱葱的高山,一路上不管看到什么都拳打脚踢,所过之处,群鸟飞散,万兽逃遁,草木支离破碎,到得最后累了,一个趔趄摔进了一个深潭,深潭之上,一个巨大的瀑布仿佛从而降,隆隆的水声不绝于耳。
可慕容瑾瑜此刻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慢慢地沉入潭底,他的心已经绝望至极,现在只求一死。
黄芪望着慕容瑾瑜远去的身影,缓缓摇摇头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回头唤来莲蓉道:“去,把他带回来。”
莲蓉蹦蹦跳跳地循着慕容瑾瑜的踪迹去了。
慕容瑾瑜此刻已经快要沉到潭底,他的眼前游过一群群游鱼,耳边是咕噜噜的水声,羽月夕的诀别之言仍在脑海回荡。
你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你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你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像魔咒一般,在慕容瑾瑜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翻腾。
慕容瑾瑜咬紧牙关,感觉肺已经快要炸裂开来,再不上去,就要被淹死了。
淹死就淹死,反正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也不愁再搭上一条命。
忽然,他眼前一黑,感觉身体在集聚下降,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仿佛要把他揉碎一般,他开始挣扎起来,一股求生的欲望在心底生长。
不,我绝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要报仇,对,报仇,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慕容瑾瑜心底大声喊道,可脚下的引力越来越大,他要逃脱已然不及。
莲蓉赶到潭边,见水面上起了一个大漩涡,眉头微皱,稚嫩的童音喊道:“住手!”
罢一双手伸进水中,从她的之间流出一丝丝金黄色的丝线,那丝线像蛇一般一头扎进潭水,向深处蔓延开去。
慕容瑾瑜忽然感到眼前一阵金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丝线缠绕住了一般,脚底下的吸引力立刻消失不见,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缠绕住,急剧向上升。
哗地一声,无数根金色的丝线包裹着慕容瑾瑜的身躯,破水而出,把他拖向岸边,莲蓉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孩童独有的顽皮笑容。
慕容瑾瑜被拉上岸,咳了两口水,醒了过来,刚才在潭底的遭遇坚定了他的决心,他要回去复仇,杀了那个一直利用他的人。
这近乎绝望的希望,支撑着他站起来,望了望莲蓉,忽然露出微笑道:“姑娘,走。”
莲蓉拉着他那宽大粗糙的手掌,像个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你以后再也不能寻死了,师父你这样还不如一个孩子。”
慕容瑾瑜哭笑不得,任由这个十来岁的姑娘教训。
莲蓉并未停止道:“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寻死,娘亲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可是师父又告诉我世上有很多英雄,你想寻死,肯定当不了大英雄。”
慕容瑾瑜任由她前言不搭后语地教训自己,忽然觉得这姑娘甚是可爱,便笑笑问道:“你娘亲是谁”
“娘亲不能给陌生男人她的名字,否则我又会挨打了。”
慕容瑾瑜只得作罢,不多时已经走回了院子,黄芪正立在院子中仰头看,见莲蓉带回了慕容瑾瑜,脸上却露出愠怒之色。
他把脸转向莲蓉道:“你又用千丝万缕手了”
“后山明月潭中那家伙又不安分了,师父,我不用千丝万缕手根本斗不过它啊。”
莲蓉满脸委屈,看上去楚楚可怜。
“这次念在救人情况特殊,就不罚你,下次若再敢用千丝万缕手,可就放你不过了!”
莲蓉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睛里蓄满泪水,一双扑闪闪的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甚是惹人疼爱,可黄芪语气并未丝毫减弱,他冷冷地看着莲蓉道:“再用你娘教给你的武功,我就废了你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