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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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雨，通常都是倾盆而下，哗啦啦的，一场雨大而短促，却是一场接着一场。

已经连续几天的阴雨，青石路面上洗刷的锃光瓦亮，路阶下布满了些许嫩绿的青苔，一不小心踩上去，指不定得摔个四脚朝天。

自酒醉那日过后，绍小苗一直没再来找元安。元安习惯性的趴在窗沿上，手肘处让阿露细心的垫了柔软的绣枕。不知道是这连绵不断的阴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元安心里总是有着一把火，一不小心就容易点燃，活像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子。

下人们走路都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出点动静让主子不痛快。阿露呢，那自然过得更加糟糕，郡主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暴躁，眉心总是紧紧的皱着，好像没什么时候是不烦躁的，加之自己先前的逾越，只能尽量少出现在郡主面前。

武红琳的前来无疑是给全府上下注入了一道阳光，每个人脸上更显得恭敬，笑容也更加真诚可掬。巴不得红琳小姐把自家郡主今日的坏脾气全部一扫而光，回到以前。

武红琳刚踏进屋，元安正在床上作蚕蛹状。整个人钻在被窝里，夏日凉被紧紧的裹在身上，只徒留几绺青丝落在被子外面，一荡一荡的。元安的卧榻蛮大，所以从床头滚到床尾，床尾滚到床头也是游刃有余。

红琳不由得看笑了，这滚来滚去的，搓麻花儿似的。上前扑到那一团上，扒拉了半天，才看到元安露出小半张脸上，亮晶晶的眸子。笑着打趣：“我说，你这是在干嘛”

元安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语气欢快：“红琳姐，你来了！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了。”

说到这里，红琳原本满脸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睨着元安，没好气的说：“找你玩你有空吗，这几日不是和你的新伙伴玩得挺开心的吗”

话里酸的呀，元安歪着头问：“新伙伴绍小苗吗”

红琳哼哼唧唧的，没回答。

元安自知理亏，也不多辩解，只讨好的攀住红琳撑在床上的手，轻轻摇晃着，撒娇道：“红琳姐姐，元安心里觉得你最好了。又漂亮又善解人意的，谁能比得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笑得格外甜，那颗可爱的小虎牙格外俏皮。

红琳先还绷着脸，不为所动，罕见的元安都对她撒娇了，还能不马上缴械投降。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拧了拧元安小巧的鼻子，有些无奈，“你呀，总是这样。别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我现在说的是正事，你给我好好听清楚喽！”说着，从元安身上挪身端正的坐到一旁，脸色有些严肃，“以前的元安乖巧懂事，但你现在总是发脾气，摔东西，动不动就训斥下人，府里的人见我来那一脸表情跟见到元宝似的。”顿了顿，吸了口气继续道：“再说你干嘛跟绍小苗那混混走得那么近，还学会晚归，喝酒，宿醉了，你说说你最近在做些什么，今儿不是我来，你还打算变成什么样儿”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是屋外的雨又开始噼啪噼啪的作响，元安脸上早已没有了笑意，好友两人难得的深深互相看着，谁都没先开口。

过了良久，元安终于垂下眼睛，轻轻眨了眨，坐起身来，和红琳面对面盘腿而坐，酝酿了半天情绪，才忍住没说出难听的话，可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见元安冷笑一声，眼里情绪翻涌，嘴上话语冷淡：“我哪有乱发脾气，我家下人做不好事我没权利说他们两句，竟然告到你那儿了既然他们那么喜欢你这位知书达礼，温柔和善的知府小姐，那我也不能当恶人啊，今儿就让他们跟着你回府去，几张卖身契定国公府还是给的起的。”

红琳猛地抬直脊背，正欲开口理论，元安丝毫不给她开口辩驳的机会，只是一贯咄咄逼人，“至于你说什么我跟着别人在外面鬼混，那不好意思，你更加管不着！”说到最后，眼睛里翻腾的怒火已遮掩不住，素白的一张小脸也因为火气涨的通红。

“好好好，何元安你好得很，我是管不着你。堂堂的无忧郡主哪是我区区知府女儿高攀得起的，还道我们俩要做天底下最好的朋友，我看都是屁话！何元安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吧，只不过是无聊的时候有个消遣的对象。现在找着新的了，自然就把我踢了呗。绍小苗也是，我也是。你这辈子注定没有朋友，注定一个人孤苦无依！”狠话说尽，扭头便跑，不顾漫天大雨瓢泼，眼眶里的热泪也随之飘洒在雨珠之中。

元安赤脚追到门口，想挽留却连片衣角都抓不住，眼里只看得见雨幕中那跑得踉跄的决绝背影，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模糊了双眼，顺流而下，直至再也看不到人影，这才蹲下身环手抱住双腿，把头深深埋下，哭得不能自抑。

不知过了多久，元安终于哭泪了趴在地毯上，脸颊轻轻靠在柔软的臂弯里，自己环抱着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着孤单的紧。双眼无神，红肿的眼无意识的眼泪缓缓的流。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红琳的场景，自己那时候孤苦无依，整日如惊弓之鸟似的，知府大人好心把她带回家照料一段时间，红琳站在堂屋里笑得和善，见到自己就蹦上来一把抱在怀里，皱着眉头说：“你太瘦了，日后得让娘给你好好补补，摸着尽是骨头，多硌手。”

元安慌乱的要把抱着自己的那人推开，眼里噙着泪花，别提多脆弱。那人放开自己，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元安安静下来，呆呆的看着眼前温柔如水的眼眸。第一次有人说，我来照顾你。真的是好温暖，多亏红琳，至未孤单长大。

她是做什么要说这么难听的话，她知道红琳是为她好，可是就是忍不住心里的情绪。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这般陪伴她的人了。

直到旁晚，阿露才忙把一身冻的冰冷的元安抱回床上。“郡主，你这是何必呢非要冻伤自己才甘心吗”嘴里的唠叨不停，忙着去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盖在元安身上。

元安静静的看着忙活不停的阿露，突然开口：“阿露，明日起你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我记得你学过做账，铺子里去帮着管账目吧。”语气冷淡至极，毫无商量的余地。

阿露手上一停，面色僵了片刻，终究跪地，躬身磕头，“多谢郡主。”此后，定国公府再没有一等女侍阿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