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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老夫人哀叹一声，“雪儿……”
姚雪又道，“祖母，对不起，雪儿累了，已经换下衣服，准备就寝，若是见祖母，还要起来梳妆打扮，雪儿真的没有精气神，还请祖母原谅雪儿的不敬。”
罢了，不见就不见吧。
“好，那雪儿好好休息吧，祖母走了。”
脚步声带着沉重一点一点地消失远去。
姚雪回转身，脚步虚浮地刚爬上床，尔岚推开门进来，走到床前，看着姚雪低声道，“姑娘，听外面的动静好像是……”
“皇上来了。”姚雪幽幽一声。
“姑娘怎么知道的”尔岚瞪大眼睛。
姚雪躺下来，“这个时间，能让祖母亲自前来，也就只有皇上了。去睡吧。”
“好，那奴婢出去了。”
姚雪闭上眼眸。
她住进松梅堂，就是为了不见景帝，所以她才先出口堵住老夫人的嘴，不让她说出来，装作不知道。
而老夫人自然也会周旋回话。
景帝见自己不去见他，也知道什么意思，心存着内疚，也不会迁怒。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吧。
没有玲珑苑方便，想必他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日日都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传出去，御史又该弹劾了。
白天里左都御史的劝谏，是因为皇上可以在其中找到有利于他的漏洞，反驳回去。
可作为一个皇帝每日里跑来臣子府上，幽会秀女，他是一点礼道都不占，反而还会给姚府以及姚雪带来无法估量的危害。
所以，景帝暂时不会来了。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姚雪翻个身。
景帝推开门，脚步轻轻地进来，走到床边，拢起幔帐，看着那个卷缩成一团的人儿，心顿时又疼起来。
这样的睡姿暗示着她是没有安全感的。
现代的姚雪活得那个肆意洒脱，端看睡相就能体察到，他看见过无数遍姚雪的睡姿，不是四仰八叉的睡，就是四肢舒展着趴着睡。
从未有过这样，把自己团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装进一个盒子里一般。
伸出手，想抚摸一下她的头，在到了跟前时，还是停住了，顿了顿，呢喃道，“对不起雪儿，我不该隐瞒你舅舅失踪的消息，连累了舅母，舅母出事那一刻，我就明白过来，是我错了，这个错误太大了，无法挽回，无法弥补，所以我接受惩罚，等到你愿意见我的那一天。
还有一个月后进宫的八位秀女，我不会找她们侍寝的，哪怕是如之前的皇后和惠妃刘妃那样，就一次的侍寝也不会有了，我会守身如玉地等着你三年后进宫来。雪儿，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你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好好保重自己的。”
景帝恋恋不舍得走出了卧房。
姚雪眼角处流下一行泪。
…
而在此刻，云槿哲书房里坐着一个白发白眉的老头儿，云槿哲带着儿子云烨孙子云奕跪在老头儿面前。
云槿哲说道，“父亲，是儿子的错，你打得骂得，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不然，儿子无颜去见母亲了。”
老头儿就是六十多年前离开盛京城的左相云中飞。
云槿哲朝边上的云烨厉声道，“还不快给祖父认错，你个孽障，云家几代人的清名被你一招毁尽，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云家的列祖列宗。”
云烨给祖父磕了头，却没有认错，“祖父，孙儿一直遵循着云家的清名，没有收通房，没有纳妾，就只有江氏一个妻子，一个女人，一直以来也没有想过要纳妾，可谁让孙儿偏偏遇见了允儿，如果不是允儿救下孙儿，祖父和父亲此刻就该给孙儿儿子设灵堂了。
再说，男子三妻四妾，古往有之，天底下不纳妾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不都是妻妾成群，孙儿才纳一人而已，孙儿也保证绝不会宠妾灭妻，所以，孙儿不觉得有错。反倒是江氏，怎可给祖父去信，让祖父如此年龄还爬山涉水奔波劳苦地来替她做主难道这是作为女子，作为媳妇该有的品行”
云烨身后的云奕不能替母亲说话，面前的是曾祖父，祖父，父亲，哪一个他都没有资格去抵抗，能做的就只有替母亲难过。
“那女子救了你”
好一会儿后，云中飞才淡淡地幽幽出声。
云烨不由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来，他活到四十多岁，见祖父并不多，但却常听父亲说，祖父的口吻一旦是这样幽幽的，那就代表祖父要出手了。
云烨没有了刚才的那股子气势，犹豫了下，回答道，“是，祖父。”
“你可知道为什么祖父来了两日，今日此刻才会问你这件事”云中飞再次幽幽出口道。
云烨越发有点紧张起来，不敢再贸贸然出口，想了一想，答道，“祖父生孙儿的气，所以不愿意见孙儿，才拖到今日此刻。”
说完话，伸手摸摸膝盖，多年没有这样跪过了，这膝盖有点受不住了，可看见父亲那么大的岁数，因为他还在跪着，心里不有地内疚，对妻子的埋怨又加深了一层。
云中飞看着云烨，那双依旧精神矍铄的双眸里，令云烨更不知所措，“如你父亲所说，云家从你曾祖父中状元出仕后，就只有一个妻子的秉行，到你四代延续下来，这股子清名算得上云家的家训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家训，你觉得江家会把江氏嫁给你为妻吗你知道，江家几百年来，江家家训里有一条，就是不准纳妾，江家女也从不给你做妾，更不会嫁给纳妾的人家去。
而你现在，不但坏了云家的家训，还伤害起江氏，打了江家家族所有人的脸，你觉得饿，江氏还能再做你的妻子，留在你身边，和那个女子共事一夫云烨，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云烨懵了，江氏要和离所以才会让祖父回京他愕然地看着祖父，“祖父…”
云奕终是没有忍住，出口道，“父亲，不是娘给曾祖父写的信，是儿子给祖父写的，因为娘已经收拾好箱笼，准备在表妹及笄礼过后，就要回外祖父家了。”
云烨这一下慌了，虽说他喜欢上了允儿，却不会不要江氏，那是他的结发妻子，夫妻俩一向恩爱，还生下一双子女，他怎么可能和江氏和离。
“祖父，父亲，不能答应和离，我从未想过和离，她是我的妻子，我心里是她的，因为允儿救我时，我们有了肌肤接触，毁了她的清白，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怎么能不负责任，允儿正好不介意妾室的身份，所以我才纳她做了贵妾。”
“那你现在给我说说，这女子的出身来历吧。”
云烨一说，心内燃起一丝希望来，只要祖父过来，江氏想必会退让一步，自己再和她保证一番，此生就允儿一个妾，不会再有第三人。
这样一想，云烨看着云中飞道，“祖父，允儿说她本是官宦家女子，只因为父亲英年早逝，母亲郁结心怀，最后也郁郁而终，只留下她一个孤女，住在舅舅家里，因为舅母不慈，直到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还未婚配。”
“她的舅父是谁可有官身”
“是刑部检校赵大忠，从九品，要不是品阶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槿哲轻蹙了下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是吏部尚书，官员调配是他的权利和职责，而他一向谨慎小心，就是小小的官员变动，他都会亲自过问。
一会儿后，云烨突然想了起来，看向老父亲，脸色一变，“父亲，赵检校是平阳大长公主驸马赵括的从表侄。”
云中飞哀叹一声，看着孙儿，“妾室是乱家的根源。”
云烨不明就里，却从祖父和父亲的神情上看到了劫难，心一揪，急问道，“祖父，父亲，赵检校有问题”
云中飞沉声道，“我到此刻才见你，就是去查这个女子，她是赵检校的外甥女不假，救下你也不假，只是，都是故意安排的。”
云烨不相信，那个清秀高洁的女子，一双澄澈的眸子，那样的女子，怎么会是心机深沉的。
“祖父，孙儿不信。”
云中飞从袖笼里掏出一个信封来，扔到云烨面前，云烨拿起来，抽出里面的纸张，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越看越心惊。
最后几张纸从云烨手中飘落下去，“为什么”
“今天大朝会，你也是参加的，难道看不出其中的内涵来”
云烨紧皱着眉头，稍后一会儿，眼眸一动，“是因为表侄女可孙儿不明白，孙儿纳妾和表侄女有什么关联”
云槿哲看着儿子，“赵大忠和婉和郡主一辈人，雪儿和婉和郡主一辈人，赵大忠的外甥女就是雪儿的晚辈，却要给雪儿的表叔做小妾，虽说小妾不算是正经亲戚，可终究是乱了辈分。大盛朝太祖爷下过什么圣旨，你忘记了莫非也忘记了曾经因为乱辈结亲的贵妃家弟弟，最后整个家族惹来什么祸害”
云烨身子一软，坐在地上，一会儿后，满身被汗水湿透，双眼痴呆呆地说道，“就为了阻止表侄女进宫，为了阻止表侄女有助力，所以，想要一锅端了云家吗”
接到祖曾孙的信，云中飞就觉得不对劲，所以不得不踏上六十年来不曾踏入的盛京城，毕竟是做过左相，权倾朝野的人，加上云州书院多少年的嫡子，想要查个人，还是能查的出来的。
等看到查到的东西，云中飞也有点慌了，哪里想到会这么严重。
尽管宫里的太皇贵妃是他的嫡亲外孙女，当今皇上皇权专制，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违背太祖爷的圣喻。
大盛朝多少年来，没有一个皇帝敢违背的。
云烨倏地起身，“我去杀了她，然后自杀，也就无人知道了。”
云槿哲恨铁不成钢，“碗和郡主既然安排这一出，就安排了后手，你杀了人，更会惹出大的祸事来，外放十来年，又是知天命的年龄，怎么还是如此的冲动。”
“那该怎么办”云烨再次瘫软地坐在地上。
云中飞摆摆手，“都起来吧。”
云奕先慢慢站起身，先去搀扶云槿哲起来，又去搀扶起父亲。
云中飞看着这个曾孙，眼眸里闪烁出满意，听到这么大的祸事，依旧能够镇定自若，云家有后了。
只是，处置不了眼前的祸事，一切都是白说。
“老爷，有、有贵客来。”门外，云槿哲的常随颤声道。
云槿哲眼睛一闪，常熟跟随他这么多年来，见识风风雨雨，早已经练就遇事不惊，而此刻却如此惊慌，那这位贵客……
云中飞也想到了，和儿子对视一眼，起身后，在儿子肩膀上重重一握，低声道，“平日一样即可。”
话落下，率先走在前面，打开门，跪在地上，“草民见过皇上。”
云槿哲也一样，“臣见过皇上。”
云烨愕然地下，马上拽着儿子跪下来，“臣见过皇上。
云奕连忙道，“学生见过皇上。”
景帝从边上走过来，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里面跪着的四个人，走过去，双手搀扶起云中飞，“您是朕的曾外祖父，又已经不在朝，我们行家礼就是了。”
说完后，搀扶着云中飞踏进书房，让云中飞坐在左边帽椅上，自己坐在右边，然后对着云槿哲祖孙三人道，“舅父表舅表弟起身吧。”
“谢皇上。”
云槿哲云烨云奕三人起身后，云槿哲道，“皇上是否用点宵夜臣的府里有个专做宵夜的厨子，味道还是不错的，皇上要不要尝尝”
景帝道，“朕还真是有点饿了，水晶饺子做上一份，其余的，表舅定吧。”
云槿哲道，“那臣去吩咐。”说完，快步出了书房。
常随云贵张嘴要说话，云槿哲摆摆手，脚步不停地朝厨房走去。
景帝会武，功力深厚，千米之内的声音都会听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