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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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贵人跪在院子里面，她该庆幸冬天的太阳并不晒人，至少还有片阴能躲。
宜妃和荣妃德妃看过热闹各自告辞，独独荣妃走到门口折身回来，温柔秀雅的脸上带着笑，指着外面的人说：“娘娘可需要妾身帮您解决这泼皮之人”
“卿善解人意。”
她含笑离去，绣着木槿花的衣角掠过曹贵人身边，云朵般飘落下一句话：“若是慈宁宫的太后娘娘知道了，断然不会袖手旁观此事。”
曹贵人已经睁不开眼睛，肚子里沉甸甸的，一开始是微疼，后来是一阵一阵的疼痛，她原来只是想装个样子吓吓皇贵妃，现在不用装，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的女鬼一样吓人，白森森的脸蛋没有一丝的血色，浑身被汗水打湿透了。
荣妃的话清清楚楚传到她耳朵里，失去理智的曹贵人天真的相信了荣妃的话，决定找太后做主，她先用头上的宝石簪子贿赂看管的宫女：“姑姑，姑姑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实在是受不住了，你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帮我一把。”
阿梅面露迟疑。
她继续哀求：“我不要求别的，也不为难的，只求您让我的宫女来给我送口水喝。”
阿梅也没说长春宫有水我喂给你的话，明白人都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在宫女上，阿梅返回屋里把话跟我说了一遍。
雪白的梅花笺上勾勒出少女纤细优雅的身姿，我停下炭笔，漫不经心的跟她说：“曹贵人要什么答应她就是，她头上不是还有根西域进的宝石簪子吗你平日里也没什么衣裳首饰的，让她把那簪子给你戴戴。”
我挑剩下的东西就算是砸了扔了也不会给我讨厌的人，也不知道现在内务府掌事的是哪个，不知道尊卑贵贱，不懂规矩。
阿梅磕头谢恩。
“本宫记得阿梅有个弟弟吧，是在慈宁宫当差”
阿梅一愣，如实回答：“奴婢的确有个弟弟在慈宁宫当差，做些粗使活计。”
我招来马福：“你去内务府问问，还缺人手吗和慈宁宫的苏拉姑姑说一声，把阿梅的弟弟调到内务府去吧。”
马福答应了，转身去办事，阿梅愣了好一会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改往日的冷静自持，喜不自禁：“主子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阿梅的娘亲死的早，父亲续了一房继室，后母为人刻薄尖酸，加上刚进门不到一年就添了个儿子，越发耀武扬威不把姐弟两当个人看，后来遇上灾年，直接唆使父亲把两个孩子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转手又卖给了采买的太监。
当太监是断子绝孙不能入祖坟的缺德事儿，谁又愿意去做太监呢阿梅的弟弟人老实不会钻研，在慈宁宫做个粗使太监，我把他调到内务府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阿梅出门，直奔曹贵人去，眼角眉梢挂上尖刻的表情：“曹贵人打发叫花子呢，一枚破银簪子还想喝水”
曹贵人咬咬牙：“姑姑的意思是……”
阿梅目光落到她的头上，曹贵人心里一惊，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鬓角的簪子，身后已经响起了甄答应虚弱的声音：“姐姐，快些答应她吧。”曹贵人扭头怒吼：“这是万岁爷赏我的簪子！”甄答应被吼的一愣，脸上血色快速褪去，她做惯了好人，不与人争执，泪珠子簌簌落下，颤颤巍巍的叫了一声：“姐姐”凄楚婉转百结愁肠，若是个男人在，怕是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好生呵护，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委屈。
自古以来，女人的眼泪都是对付男人的大杀器，而对于女人来说非处是有血缘的至亲之间，否则便是令人嫌弃嫌恶的存在，曹贵人不是没脑子，但她的脑子大部分用在讨好男人上，曹老太太教会她皇帝的喜好和兴趣，却没有教会她如何去讨女人的喜欢，你想在后宫里面立足，光是男人的宠爱是不够的，他绝对宠爱你的话会把你放在众星捧月的位置，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如果他只是一点点爱的话，或者说喜欢，那么这个女人不够聪明的话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曹贵人终究还是妥协了，不舍得把簪子递到阿梅手里，阿梅收下簪子，让守门的太监放曹贵人的宫女儿进来，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手上缠着厚厚的灰色布条，望着阿梅的神色透着敬畏和惊慌，阿梅心头一软，她曾经有个妹妹，小小的一团，总爱粘着她叫姐姐姐姐，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饱，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后来，死在瘟疫里。
“你进去后，曹贵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明白吗”
“明……明白了。”
小丫头唯唯诺诺的应下，她眼里的一点子恨意却逃不过阿梅的眼睛。宫里头的可怜人多不胜数，大多是无疾而终。小丫头跪在曹贵人面前，附耳过去，曹贵人低低私语一阵，小丫头城府浅，没忍住叫了一声，曹贵人一把掐住她的胳膊死死拧着：“死丫头想害死你主子吗”她咬牙咽下泪水，哆哆嗦嗦的摇头：“奴婢不敢，奴婢绝对没有这个坏心啊主子。”
曹贵人被她的蠢笨死的半死，咬咬牙，低吼一声：“还不快去！”小丫头连滚带爬的离开，甄答应低低问了一句：“能成吗”
曹贵人破罐子破摔，怨毒的盯着长春宫，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个贱人踩在脚底下，让她受尽折磨不得好死！只要她生下龙子，一切都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啊……啊欠……”
揉揉鼻子，一股子微酸的痒痒的感觉驱之不散，惹来敦恪的担忧：“额娘不是着凉了吧”我想了想，自己给自己号了号，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本宫吃嘛嘛香，睡得也好，估摸着有人在背后想念本宫吧！”
敦恪忍俊不禁。
阿梅快步走进来：“主子，都办妥当了，她果然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那边啊……”荣妃下手又快又狠啊，若说后宫里头谁最不喜欢曹贵人，当数慈宁宫的太后了吧可惜曹贵人位份低不知道早年的恩怨，更没有机会见到面见太后她老人家。昔日皇帝年幼，长于曹氏之手，曹氏出身卑贱，眼皮子浅薄，将民间那套继母虐待继子的教给幼小的皇帝，导致皇帝和太后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产生的隔阂，这事后来被太皇太后知道了，由他老人家做主，将曹氏赶回来江南，若不是皇帝对曹氏感情深厚，以太皇太后的手段，她必死无疑。
曹贵人去求太后无疑是羊入虎口。所以我才说，容妃的手段立竿见影，快狠准。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慈宁宫的掌事太监带了个幼小的男孩子过来，恭恭敬敬的给我磕头行礼：“奴才奉太后娘娘之命来带曹贵人离开，娘娘说了，曹贵人冒犯娘娘，罪有应得，娘娘心怀慈悲饶她一命，却不能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故而娘娘让奴才带曹贵人去慈宁宫好生教导规矩。”
我让他带曹贵人自行离去，曹贵人眼含热泪感恩戴德的走了，临走前回身望了我一眼，透着怨毒和仇恨，老太监留下一个小男孩，五官和阿梅有几分相似，没想到掌事太监竟然亲自把人送过来了，老太后忒给我面子。阿梅激动的看着弟弟，她弟弟叫阿宝，是个喜庆的名字，有几分木讷，但人还算老实，我让马福领着人去内务府找王太监，就说是长春宫送过来给内务府当差的，让他好好带着这孩子。
我自有用处。
晚上的时候玄烨过来用饭，忽然提起曹贵人：“太后叫曹贵人去了慈宁宫》”
我点点头，搁下筷子：“是去了慈宁宫，晌午走的，有两三个时辰了。”转头问马福：“曹贵人没回飒坤宫吗”
马福乖巧的回答：“原是太后放她回飒坤宫的，没想到半路冲撞了德妃娘娘，娘娘罚她在御花园跪上一个时辰，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德妃姐姐性子和软，不和人为恶，她定然是冲撞了姐姐，才让姐姐忍无可忍处罚她，跪一个时辰还是轻的，否则置姐姐的威严于何地。”
玄烨低头扒饭，不再提曹贵人，好像没这个人一样。
“温恪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都妥当了。”
“老三自请送亲，朕，允了他。”
我感叹：“三阿哥也是苦命的，平白受了牵连，前几日在荣妃那儿见到三阿哥，瘦的不成人形，和往日判若两人的样子，您要是见了，也会吓一跳的。”
都知道三阿哥是受太子的牵连，仙人跳的局做的太明显，可皇帝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意去深究，所以三阿哥只要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咽，往好的来看，这是件好事，早早的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打消夺嫡的念头，从政治漩涡里跳出去，至少能保全自己啊。
胤禵是废了，他转而支持胤禩。
胤禩胤禟胤俄同气连枝，一个鼻孔出气，胤禛和胤祥自成一派，明面上是太子党，实际上却是暗地发展自己的势力，至于胤祯，德妃把他宠坏了，少年意气风发，挥斥方迥，恨不得一朝看尽长安花，春风得意马蹄疾，城府浅薄，喜怒过于形色，西藏一战，给他添加了战功，也助长了气焰。
玄烨说：“朕想明天出宫一趟。”
我诧异：“您是想去哪儿”
玄烨说：“大阿哥府，也许是四阿哥府，更也许是别的地方。”他想去瞧瞧儿子们住的地方，看看他们的生活，只有他们佯装的幸福生活才能给皇帝冰冷的内心注入一丝温暖，我不知道的是，这丝温暖是清鸣用来安抚身份的。
“您需要我陪着吗”
他沉思片刻，笑了笑：“和朕一起去看看孩子们吧。”
晚膳后洗漱，床榻摇晃半个时辰后停歇，我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沐浴，折返回床上，他躺在床上望着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又充满了爱意。
“朕有悠悠相伴，此生足矣。”
我又想起从高楼跳下的那个瞬间，他义无反顾的跟随我一跃而下，明黄色的龙袍上五爪金龙腾飞几欲破空而去，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紫禁城的夜晚很美，他的眼眸和星空一样美丽。
动人心弦。
我亲吻他的嘴角，看着他顺从的闭上双眼，薄薄的像刀锋的嘴角轻轻翘起来，流露出几分期待和欢喜，我下意识的呼唤他的名字，在得到回应之后，犹豫不决忐忑不安的问他：“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错事，你会怎么办会不会不理我会不会不要我会不会把我抛弃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定定看着我，眼中的深情灼痛我的心，反而问我：“若是朕辜负你，伤害你，使你失去一切只有朕陪伴你，你会不会怨恨朕，埋怨朕，从此不愿意搭理朕”
我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两人的心忽然一下子拉的很近。
“我不会。”
“我也不会。”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愿意相信男人的嘴，我说的是我吸取龙气谋害皇子的事情，而他说的，却是让我穷尽一生都无法原谅的事情。
事情才刚刚开始，从第二日曹贵人流产拉开了帷幕。
”娘娘，飒坤宫传来消息，曹贵人流产了，吵嚷着要找娘娘报仇呢。“
我嫣然一笑：”她离开我长春宫时人是好好的，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凭什么找本宫报仇“
染翠微笑：”娘娘所言极是。“；
我坦然收下曹贵人肚子里的孩子的龙气，对于我来说这抹微弱的龙气实在是杯水车薪，算是小甜品吧，曹贵人去太后宫里受了一番磋磨，老太后深知后宫的行道，完完全全全须全尾的把人送出慈宁宫，中途德妃横插一手，生怕曹贵人孩子流的不干净，愣生生让她在御花园顶着寒风吹了一个时辰。
佩服，实在是佩服。
我，太后，德妃，明目张胆的弄掉了她的孩子，那又如何怪我我是无辜的啊怪太后太后也是无辜的啊怪德妃德妃小惩大诫，非常慈悲的只让她跪了一个时辰。
”怪，就怪她生不逢时吧。“
